第47章 怪物博士和丧尸六
苏律躺在手术台上，一周前换的皮肤，还没有开始腐烂，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脸的倔强懵懂。卜诺放下枪,心跳得厉害，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明确地感受到内心的悸动。
“你会说话？”卜诺一步步逼近，越是接近苏律，他的心就跳的越快,像是刻意提醒着什么。
苏律斜着眼瞧他，学着他的语气说：“你也会说话？”
卜诺伸出一个手指头放在他眼前：“这是几？”
红艳艳的小舌舔舔唇，露出雪白的贝齿，活色生香，苏律隐秘一笑，“那是食物。”
卜诺收回手指,背挺得笔直，他的丧尸有了思维能力语言中枢也得到了修复,所以他才会这么激动,没错，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以为像他这种行尸走肉是不会有感情波动的。
“哎，我饿了。”苏律眨巴着眼睛看着陷入沉思的卜诺，生怕自己被遗忘了。
“饿？你想吃什么？”像是被挑起了兴趣，卜诺抱着胸问他。
“我可以吃你吗？”苏律笑着问。
“我？我是谁？”卜诺笑着戴上手套，打开仪器，准备帮苏律做全身检查。
你是谁？苏律盯着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很熟悉。食物，对，他是食物。“你是食物吗？”
卜诺勾起嘴角，欺身逼近，俯身用食指堵住了苏律的唇，“叫主人。”
苏律第一反应就是张嘴咬住送到嘴边的肥肉，卜诺迅速闪开，阴测测地说：“我想我真的应该给你带个口罩，如果你继续这么乱咬人的话。”
说话间，苏律的上衣被解开，卜诺脱下手套帮他做触诊。苏律根本没有认真听他说了什么，目光随着苏律的一双手移动，看得到吃不到，实在烦躁。
感受到苏律的躁动，卜诺冷冷地压着他的胸口：“有什么感觉可以说。”
“我好饿！”
卜诺选择性无视，苏律恶狠狠地看着他，渐渐地，目光变得痴迷。卜诺触诊到一半，忽然觉得手上湿哒哒的，怎么会有水？他以为出了什么错，迅速看向苏律，只见他正盯着自己，口水顺着下巴流到了胸口。
卜诺迅速收回手，用纱布擦了又擦，苏律也回过神，一脸茫然地问：“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你就这点出息？”卜诺随手把纱布扔过去，一下子就盖住了苏律整张脸，苏律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
地下室瞬间安静下来，卜诺沉默了一会儿，几十年来他一直在孤寂中度过，这几秒钟的沉默竟叫他受不了。他把纱布从苏律脸上揭开，露出他气鼓鼓的脸。
“既然你不给我东西吃，那就把我放开，我先把那张桌子吃完。”苏律拉着脸，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在乎”四个大字。
“我有说过不给你东西吃吗？”炫目的笑容悄悄爬上了卜诺的脸颊，“如果你肯乖乖听话。”
苏律眼睛一亮，在看到卜诺拿过来的铁链子后又迅速暗淡下去：“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卜诺把银项圈套在苏律的脖子上，苏律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反抗。当身上的禁锢被解开后，一个纵身扑向卜诺，像是早预料到一般，卜诺轻轻一闪，躲过苏律的攻击。
眼看苏律就要扑出去，卜诺一拉链子，苏律被拉着直翻白眼，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疼得直叫唤。
“别装了。”卜诺拉了拉链子，怎么可能还感觉到疼呢？，他往前走，苏律被迫爬起来悻悻然跟在他后面，想着怎么把他吃掉以解心头之恨。
他们走上楼梯，苏律看了眼脖子上的链子，手握住链子，只要他一用力，就可以把卜诺拉下来，他再抬头想看看卜诺的动态，忽然感受到上面传来的白光，看得痴了，卜诺打开了地下室的盖子。
等苏律回过神，卜诺已经到了上面，对站在他脚下的苏律递出一只手，说：“不要害怕。”
苏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卜诺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把手交给了他，郑重地。他的世界是空白的，现在，他要离开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一切都显得与众不同。
事实证明，苏律还是天真了。
他从地下室来到客厅，打量着室内的摆设。桌子，不好吃，沙发，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花瓶，看起来不好吃，鲜花，应该很美味……客厅里的种种让他目不暇接，当他的目光掠过一个大大的玻璃窗时，眼睛里都迸发出光彩，窗外的蓝天白云，花红柳绿明显比室内的死物更能吸引他，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他挣脱束缚。
他忘情地走向落地窗，没走几步就被脖子上的链子勒的喘不过气，卜诺把链子拴在墙上的一个大铁环上，走几步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不一会儿，窗帘缓缓合上，花花世界就这样被隔绝在外。
看着窗帘一点点合上，苏律焦急地对卜诺说：“我想出去看看。”
卜诺随手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你刚才袭击我还想要出去？”
苏律不说话，抿着嘴坐在地上，一脸不高兴。他身上穿着破旧泛黄的白色背心和绿色大裤衩，头上毛发稀疏，都能数的清，卜诺看了一眼，确定是三根，明明是很滑稽的画面，却因为苏律的那么点不开心，让卜诺也跟着感觉不舒服。
苏律对自由的向往是卜诺始料未及的，他不喜欢链条，喜欢外面的世界，这似乎不是个好的预兆。
不过好在，他还有别的爱好。卜诺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他并没有吃东西的习惯，家里自然也没有储备。听到冰箱被打开的声音，苏律竖着耳朵偷偷往这边瞄，听到脚步声，立刻板着脸乖乖坐好。
可是想象中的食物并没有来，卜诺的双手空空如也，苏律感到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愈发气闷。接着，他听到开门声，着急地抬头，正对上坏人戏谑的笑，苏律起得脸都红了，恶狠狠地说：“我快要饿死了。”
“我知道。”卜诺说，然后关上门，潇洒地走了。
丧尸，丧尸应该吃什么呢？不能让他养成吃生肉的坏习惯，不然总觉得自己是他的食物。吃什么好呢？
苏律伤心极了，可是无可奈何，他看了眼脖子上的链子，咬了一口，牙齿差点崩掉两颗，吓得乖乖住口，不过，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桌子，使了吃奶的力气也走不过去，于是，他用脚勾了一个椅子过来。
当卜诺拎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回来时，隔着门就听见房子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走之前明明把所有物品都摆在苏律可触及范围之外，难道他在吃地板吗？
卜诺迅速用钥匙开门，听到响声苏律也抬起头，四目相触，苏律嘴巴里的椅脚应声着地，木屑洒落一地。
虽然卜诺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类很多年，苏律也变成了丧尸，但是看他什么都吃的傻样子，竟然还有几分心酸。虽然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是身为人的尊严不能丢，卜诺走过去踢开椅脚，苏律没有反应，只盯着他手里的袋子看。
“吃这个。”卜诺从方便袋里拿出一包熟牛肉，“要把袋子撕……”话还没说完，卜诺连着袋子把肉吃了一般，卜诺黑着脸进了厨房。
他觉得苏律吃了那么多东西，自然应该喝点水缓解一下渴感，于是他泡了一杯奶。他握着玻璃杯，嗯，应该等凉一点再端出去，否则那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灌进去肯定会把食道烫坏。
时间仿佛静止，他盯着乳白色的牛奶久久陷入了沉思，教授把他创造出来，根本不会有饥饿感，也不会想吃东西。而他创造出来的人，对食物有渴求，但没一个人到苏律这种状态，简直是什么都吃。
他端着杯子出去，苏律早就吃完牛肉，正四处寻找可下手的目标，看到卜诺从厨房走出来立刻咧开嘴笑了。前后性情变化也太大了，难道是哪里出了错？看到他手里的牛奶，苏律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
卜诺把杯子递给他，苏律眯着眼睛笑了，咕咚咕咚地把牛奶全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本来在苏律喝完牛奶时卜诺就要拿回杯子，但是苏律舔杯子这个小动作却像蜻蜓点水一样在卜诺的心里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然后，悲剧发生了，苏律觉得舔得不过瘾嘎吱咬了一口，卜诺立刻抢过杯子，而苏律却还在咀嚼着嘴里碎玻璃块，玻璃渣把他的嘴戳得直流血。
卜诺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吐出来！”
苏律被卜诺的气势震慑住了，乖乖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碎玻璃渣里还夹杂着碎了的牙齿。
卜诺拉着链子把苏律拽回地下室，苏律被他拖拽着脖子都青紫了，即使卜诺一言不发，他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隐隐有些害怕。
给苏律做完清创后，卜诺觉得他应该想办法恢复苏律的痛觉感受器。接下来就是换牙手术，那架势太过吓人，苏律忍不住咬住了卜诺的手，卜诺有些烦躁，这是只会咬人的丧尸。
又敲掉两颗牙，苏律才松口。卜诺的食指和中指血肉模糊，都能看见森森白骨。苏律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吞下嘴里的血肉，少了四颗牙的他说话漏风：“我……痛……”
“痛？痛你去咬玻璃？”苏律没有理会自己受伤的手，开始换第一颗牙，“如果你再咬我的话，我就把你的下颌骨敲碎，让你一辈子吃不了东西。”
“可是吃东西的时候不会痛……”或许是一辈子吃不了东西的威胁太过可怕，苏律在接下来的手术中非常乖，乖乖地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看着那倔强的小眼神，卜诺忽然明白头疼是什么感觉了。“你又怎么了？”
“我说了我痛！”苏律大声控诉，伴随着小声啜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的很痛吗？”卜诺血肉模糊的右手下意识碰了一下苏律的眼睛，苏律以为他是在报复，遂别过头不理他。
卜诺有些奇怪，他一直以为苏律跟他一样，没有痛觉神经，也感觉不到痛。
他有太多疑团等待解答，看来他必须去一趟曾经那栋旧楼房，拿回那本书，或许起死回生的奥秘他还没有完全参透。但愿，那本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