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濮阳城外(一)

“主公,曹操的使者求见。”张辽立在议事用的帐中,看着正在提笔练字的人将手中的狼嚎毛笔生生折弯。只听啪的一声,那跟着他们一路来到这边的毛笔光荣牺牲了。

张辽不仅心中暗叹这人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平时主公也没这么压不住脾气的,现在只能期望主公能忍得住,别突然拿刀去捅死使者。心里担忧着,又得再问一次:“主公,见是不见?”

吕布不答话,松开了手中断成两节的毛笔,又在笔架上取了一支,重新开始写起自己最不耐烦的大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边写边在心里将这句话默念了无数遍,这才压下拿刀去捅死曹操使者的想法。只是,手中的狼毫毛笔又被他握弯了。

自从心中有了惦记,便越发烦躁静不下心来。就算有一百一万个胆子不怕对上曹操,但手中的兵却再也经不起折腾,被束缚的根本伸展不开手脚。若只是单纯的攻城还好,一旦受到夹击必然会被歼灭。呵呵,谁能想到曾经的大将军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吕布在心里自嘲着。

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他想了好多,王允的设计、貂蝉两边的谄媚、他经不住王允的挑拨诛杀了自己的义父——再一再二不再三,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能信任他这种人了。要说不介意那都是假的,已经骑虎难下没有回头路了。——王允!吕布只要一想到这个人眼睛就泛出暗红的光,多么想将他千刀万剐啊,可惜他也自食恶果被以李傕(李觉)为首的董卓残党诛杀了。

本应该还得去报复另一个人,可惜吕布下不去手。自从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后,他连貂蝉的军帐都不愿意进了,再宠爱那也只是个妾,那也只是个参与夺走他身边一切的人,不杀她已经很好了,还要去看,再糊涂的人也感觉膈应的慌。

貂蝉如今在吕布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他现在更愿意一心一意守着帐子中的人,只有“他”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因为一些事,就先称呼睡在吕布帐中的人为“帐中人”吧。

帐中人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泛黄的帐顶,耳朵捕捉到了帐外的号角声、铁质物件碰撞在一起的乒乓声和什么动物呼气喘气的声音。

这里是哪儿?帐中人疑惑,抬手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试图想想起什么,但脑子里却传来一阵刺痛。瞬间让他打消了“想”这个念头,然后又有一个疑问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我……是……谁?

不记得了?!想要再仔细想想,传入脑袋中的刺痛比之前更加厉害的在阻碍着他去回忆。帐中人一点挣扎都没做就放弃了去“想”,他茫然的躺在床上注视着军帐的顶端,没有慌乱,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因为失去记忆而陷入恐慌。

是因为连感觉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才能这么平静的接受吗?

帐中人茫然着,脑中又有了更多的疑问浮现出来:为什么没有因为记忆缺失而变成傻瓜?为什么还能正常思考?为什么脑袋里浮现出海马体损伤这个词汇?什么是海马体?

太多的疑问让帐中人疑惑,渐渐的,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眼睛一睁一合了几次,想要努力睁眼等着外面人给他解释,但没过多久就控制不住的闭眼眯一会,等他强迫自己再睁开眼,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过,心中疑惑变得更多。很快又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如此反复。

帐中,张辽见吕布心不在焉,又出声提醒:“主公。”

吕布忙回神,才想起刚才听文远说有使者来的事——每日像是防贼一般盯着,终究还是让消息走漏了出去,莫不是营内出了背叛者?吕布面色阴沉,丢开毛笔用布擦了手问:“殿下如何了?”

“末将刚才听高顺说,殿下还在睡。”张辽知道吕布不想见使者,但又不得不再次提醒一遍:“主公,……曹操派来的人?”话只说到这里便可以了,说多了只会引来吕布的不满。

不想见!吕布想这么说,却难得的忍住了:“文远随我同去,我倒要看看消息如此灵通的曹操到底安排了个怎样的人来说服我!”吕布在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三分的不屑。

曹操这种时候上赶着来还能为了什么?!吕布不用想也明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已经如此了还怕跟曹操为敌吗!若他真要来抢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讨到好。要是那使者也不识相,就一刀捅过去了事!

吕布现在并不知道,他眼巴巴等了好几天的帐中人已经醒了。

张辽见吕布气势不对,又在心里一阵叹气担忧道:吕军短时间内可经不起折腾,只希望主公能忍得住。

吕布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张辽掀开军帐去面对那个如狼似虎的使者了。

此时是194年,正是吕布中了王允的“连环计”杀了义父董卓后,被以李傕(觉)为首的董卓残党驱赶出长安的时候,他为了能东山再起开始四处流亡,一路来到了曹操管辖的濮阳城外,他本想着趁着曹操不在之际夺下濮阳城,没想到那边居然派来了使者要谈判。

吕布在离开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军帐。那位能左右这天下势力分布的人还在里面休息,也不知道他何时何地能醒过来,若是今晚还不能醒就不能再拖下去了,明早就攻入濮阳城,把城中全部的大夫集合起来,势必要将他治好。

但一想到曹操也是为此人而来,吕布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他并没有跟使者磨太久,因为一心想着赶快送走对方,在等他们说道:“主公担忧殿下特派嘉前来探望。”时,直接用:“殿下正在休息。”的理由开始打发人,使者也没死命继续纠缠,客套的说了一句:“那么嘉便改日再来。”说完,便带着人打道回府了。

送走了使者,吕布匆匆赶回,却没能赶上帐中人睁眼的时候,他赶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依然闭着眼睛,呼吸长眠已经睡沉了。

跟进来的张辽见吕布立在床边沉默着,便将剑放在看得到的地方挂好,安静的退了出去,顺便将守门的士兵支远一些,让烦躁了一天的人能安静的歇会。

已经过去三天了,人还在睡。吕布听到张辽走了才走到床边坐下,他用手顺了几把帐中人的长发,柔顺的发丝划过他掌中的厚茧,让人觉得爱不择手。再看那张带着稚嫩的精致小脸,睫毛不长也不密,像是被裁剪过的扇子边一样整齐。继续往下,一路顺着肩膀头往下摸去,让人惊叹!手腕竟比女人还要纤细!

吕布叫小兵送进来一盆热水,亲自给床上人擦身。一边擦,一边上演十八摸,若不是对方前面平的跟铁板一样,吕布真要以为自己捡到的不是汉室殿下,而是个汉室公主了。

皮肤细腻又柔滑,还带着一层均匀的小肥肉,摸上去软软的刚刚好,一点也没有男子的硬邦邦,该说真不愧是长在深宫中不曾吃过苦的孩子吗?他现在不睁眼就已经让人觉得舍不得了,要是睁开眼睛,不知道得让多少将士为他去死。

吕布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见到这么精致的孩子心里也痒痒,但好在没忘记这位的身份。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经历得事多,摸着过把瘾之后就替人拉上衣服不再逾越。

帐中人睡的也够死的,被这么折腾都没醒。

吕布现在是越发期待眼前人睁开眼的样子了——这样精致的人儿便是汉室宗族中的人,汉章帝小儿子老来女的儿子——刘乙,字水杉。抡起辈分来,灵帝与另一位自称皇叔的还得管他叫叔叔。

一想到刘备,吕布眼中只有鄙视,那个不明来路的窝窝头哪有他家的乙殿下有名。

灵帝当初将消息捂得严实,生在深宫中的水杉并没有被多少人知道,除了上朝的大臣们见到了那百鸟汇聚的异象外,连深宫中的侍从都不敢多透露一个字。灵帝如此做的用意就不用多说了。

若是大臣们没能看到那景象,没能在上朝时提出疑问,水杉估计都活不到这么大,也没人会知道他的存在。

吕布仍记得,他当时已有二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因听身边人将个奶娃娃传得神乎其神只笑笑并不理会,但却记住了这么个人。

之后的事,就是被李傕驱赶出长安后了,行军途径洛阳安营休息时,发现周围有奇怪的现象,许多的鸟儿向着被烧毁只剩下一个花架子的皇宫飞去。他当时并没能完全想起这个人,但却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快去,必须去,一定得去看看!这才顺从心意牵了爱马赤兔入了城。

城中,上百或者已经有上千只鸟立在屋顶上叽叽喳喳,它们井然有序的排成两路,直指皇宫上朝的大殿。

百鸟异象。当时吕布脑中有一个记忆的闪回,他已经想起,连一起进来的士兵都没招呼,骑马冲向了大殿。

当时,水杉就坐在唯一还保留的大殿龙座上闭着眼睛睡觉,殿内落了好多鸟,却没有任何声音,其中有一头头部灰黑色落在龙座上方的苍鹰最为亮眼,它立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大殿的门,没有攻击任何生物,就立着亲眼看着龙座上的人被抱走。

那只鹰见他们要离开了,便展开翅膀飞出了大殿,它鸣叫一声,像是指引着他一般飞向了濮阳城所在的方向。

之后就再也不没能见到那只鹰了。吕布想到这里感觉有些疲惫,便往床上一趟,侧卧在了水杉的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