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回:洞房花烛夜

梳洗完毕,方菲玥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懒懒躺在美人榻上,任由疏雨小心为她擦拭头发,闭眼听着纤紫从大厨房打听出来的消息,“那魏妈妈是世子爷的奶娘,一直仗着自己从小奶大了世子爷,便对世子爷房里的事儿指手画脚的,世子爷每每苦恼不已,却因着乳母的哺乳之恩从未开口说过什么。”

方菲玥笑道:“他平常一贯跋扈惯了的,不曾想倒还有如此念情的一面。”

又问道:“那秋霜和冬雪是……?”

听她问及两人,纤紫一脸鄙夷道:“秋霜是那魏婆子的亲闺女,冬雪则是魏婆子的干女儿,听说早两年魏婆子曾亲求了平阳侯夫人将秋霜送给了世子爷暖床,那冬雪也是……”

纤紫还要再说,疏雨却是忙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纤紫也意识到再说下去只怕让姑娘心生烦闷,忙噤了声。

方菲玥却是淡笑着起身,漫不经心地抚着半干的头发,“怎地不说下去?那冬雪怎么了?”

纤紫看方菲玥淡淡笑着,微垂着眼,竟是看不清她真实的心思,便犹豫着不敢开口。

见她一幅战战兢兢的模样,方菲玥无奈一笑,“这也不必瞒我,左右是迟早要知道的。”

“是。”纤紫这才小心道:“据说那冬雪是平阳侯夫人赏给世子爷的陪房,只是不知为何,世子也缺不曾碰过她……”

纤紫到底是为出嫁的小姑娘,说到这不禁红了脸,顿了顿才又继续道:“那冬雪却是不争不抢极为安于现状的,只认了魏妈妈做干娘,一直安分守己地在世子爷身边伺候。”

“她倒是聪明的。”方菲玥叹道:“知道世子爷身边一直是魏妈妈称霸,亲女儿又是世子爷的陪房,她知道自己一人是绝对争不过秋霜的,便索性认了魏妈妈作干娘,起码能在世子爷身边儿安稳度日。”

疏雨亦点头,“这丫头聪明,姑娘……少夫人可收为已用。”

屋里,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却听到门外静菡的声音,“世子爷怎地喝得这样无醉?”

靳非同静菡是熟识的,便嘻笑道:“新婚大喜,爷自然是高兴才会喝这么多酒。”

“疏雨,快去开了门扶世子爷进来,再……”方菲玥刚吩咐了一句,就听到魏婆子的惊呼声,“呦~世子怎会醉成这样?冬雪,去为世子爷煮碗醒酒汤来,秋霜,快随我扶了世子爷进去。”

门外,魏婆子一把推开静菡,和秋霜一左一右稳稳扶住了徐景飒。

魏婆子那一下推得极为大力,静菡脚下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靳非眼疾手快地扶去她。他急着扶她,一手搂住了她的腰,一手抓住了她的手,第一次与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静菡面色大红,脸颊发烫,站稳后却是急急推开了他。

靳非见她无事,这才皱眉看向魏婆子,语气颇为不善,“妈妈要扶世子爷自去小心扶着就是了,推静菡做什么?若是摔着碰着可怎么好?”

秋霜在一旁冷笑道:“不过一样是奴才罢了,怎地她就这样娇贵!”

靳非气结,冷声道:“她是少夫人的陪嫁,身份自是比你娇贵!”

“什么少夫人……”秋霜低声嘟囔道:“还不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若不是命好被皇后娘娘封了县主。她哪里会有资格嫁给世子爷。”

她声音随低却足够身边一圈儿人听到了,站在门口的方菲玥听到立刻变了脸色,好一个大胆狂妄的丫头!

疏雨皱眉,就要出声呵斥,方菲玥却是用眼神制止了她,低声吩咐道:“听下去……”

靳非瞪大了眼睛,气道:“你是活够了?若这话让世子爷听见,定不会轻饶了你。”

秋霜淡淡挑眉,无畏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即便是世子爷醒着我也是敢说的。”

“秋霜姑娘真是直言无畏!”方菲玥打开门,冷冷扫视了一圈,见魏妈妈皱了眉,秋霜仍是一幅无惧无畏的模样,才淡笑道:“只是这婚事是皇上亲赐的,秋霜姑娘如此可是对圣意有所不满?”

秋霜面上这才有了一抹惧色,不甘心道:“奴婢不敢。”

魏婆子则忙陪笑道:“秋霜不懂事,早前又吃了几杯酒,这才说了些诨话,少夫人莫往心里去。”

这岂止是几句诨话就能糊弄过去的,若是追究下来,这秋霜如此藐视主子打死都不为过。只是方菲玥新婚当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她初来平阳侯府,秋霜又是徐景飒的陪房,若真是责罚了秋霜,只怕也要落下一个心狠手辣和善妒的名声。

方菲玥强压下心底的怒气,摆摆手让众人散了,淡淡吩咐静菡疏雨将烂醉的徐景飒扶回屋歇息。

疏雨静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徐景飒扶到床上躺着,又喂他喝了半碗醒酒汤,服侍着方菲玥换了寝衣,这才退了出去。

两人一出去,屋里就极为安静下来,方菲玥轻手轻脚地靠近床铺,刚走进两步,就被浓郁的刘氏熏得捂住了鼻子,皱眉看向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徐景飒。

宽大的金丝楠木床上,他安安静静躺了半边,睡颜沉静。

难得见他如此安静乖顺的模样,方菲玥一时贪看住了,连酒气都不在意了,一步步靠近床铺,轻轻坐在床上,小心为他掖了掖被角。

半晌,方菲玥叹息一声,他倒是睡了,那她今晚睡哪里呢?

就在方菲玥皱着眉不知睡在哪里的时候,徐景飒呻吟着翻了个身,似是睡得极为不舒服,脸上有着酒醉后的异样潮红,眉头也是微皱,张嘴喊着:“水……”

方菲玥忙去给他倒水,他一连喝了两杯,才又安静下来,侧身滚到床里面,沉沉睡去。

他这样倒是为她腾了位置出来,方菲玥又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小心躺在了他身边。

方菲玥本以为换了个环境,又换了张床,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没想到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方菲玥隐隐听到净房传来哗哗的水声,她还以为是静菡在准备为她洗漱了,以为又到了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只是实在太困,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想再睡一会儿。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静菡”竟慢慢向床铺走来,伸手要掀她的被子。

“静菡,我要再睡一会儿。”方菲玥下意识地嘟囔一声,耳边却传来一阵轻笑,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进了她的寝衣里。

方菲玥立刻惊醒,睁开眼就看到徐景飒俊郎的眉眼在她面前渐渐放大,她还来不及反应,樱唇便被他牢牢含住了。

屋内红烛高燃,衣裳无声落在厚厚的红地毯上,红帷帐内,一室旖旎春意。

第二日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浑身亦是散架了一般。方菲玥挣扎着坐起身,却听到静菡隔着门问道:“少夫人,可是要奴婢进来伺候。”

方菲玥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才扬声道:“进来吧。”

静菡便领着一队丫鬟鱼贯而入,倒好了洗澡水,才到床前请示道:“洗澡水已是备好了。”

“你和疏雨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待屋里只剩下疏雨静菡二人,方菲玥才红着脸从床上下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便暴露在两人的视线里。

疏雨静菡虽未嫁人,却也早通人事,看到方菲玥这幅模样不禁红了脸色。

好不容易伺候着方菲玥洗了澡,又为她更衣,才扶着她在梳妆台旁坐下,就见徐景飒神满头大汗地拿了一把剑进来。

方菲玥看见他不免想起昨晚之事,立刻羞红了脸。

徐景飒倒是没有察觉她的害羞,只放了剑,一面由秋霜伺候着换衣裳,一面笑道:“你也快些收拾收拾,要去宫里谢恩了。”

“还要去宫里?”方菲玥惊讶道。

徐景飒笑道:“你我是圣上赐婚,昨个儿大婚皇后又赐了不少东西,自是要进宫谢恩的。”

他绕过秋霜递来的白玉佩伸手结果冬雪手里翡翠玉佩,笑着打趣她,“你一向也不笨的,怎地过了一夜就变笨了?”

方菲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着下人的面儿也不好与他争执,只催着静菡疏雨按着世子夫人的身份为她梳妆打扮。

徐景飒换好了衣裳便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方菲玥梳妆,他眼睛眨也不眨,直看得方菲玥面红耳赤,才一阵大笑,去了外头等她。

等方菲玥打扮停当,两人在一起乘了马车进宫谢恩。

皇上自然是忙于国事没有时间见两人的,太后又是礼佛不喜见人,两人便只在御书房和太后宫门口磕头谢恩,领了赏赐,倒是皇后和颜悦色地见了两人,赏赐了不少东西,还留小两口吃了顿早膳。

小两口却是格外拘谨,只略略吃了几口,又陪皇后说了些话,才从宫里告辞了。

坐马车上的时候,方菲玥才终是松了一口气,揉着酸疼的脖子,疲惫道:“终是要回去了,这样庄重妆容和衣裳真是要累死了。”

徐景飒拿开她的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按着脖子,心疼道:“是我忘了,昨晚就不该如此累着你……”

方菲玥立刻羞红了脸,不好意思道,“说这些作甚……”

徐景飒最喜看她害羞的模样,当下笑着搂了她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昨晚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