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缢

除夕的前一天,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祁国皇宫都被裹上了银色。

卫槿跪在昭阳殿前,手脚已经被冻的没了知觉,小脸也冻的通红,雪花落在她的发丝和衣裙上,连睫毛上都挂着几片晶莹的雪花,单薄的身影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几个小太监前来劝了几次,卫槿却还是倔强着不肯离开。

卫槿正了正身子,“求皇上放过臣妾的兄长和家人!”

“皇上,皇后娘娘还在殿外跪着哪,从早上一直跪到现在,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害病染上风寒了……”荣寻身边的赵旉在看茶的时候,小声提醒道。

荣寻头也不抬地继续翻阅奏折,“朕不是叫她回去了吗?”

赵旉答道:“这皇后娘娘的性子您是最知道的,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哪劝得住啊,非是要见到皇上您不可。”

“那便叫她跪着!”说罢,荣寻奏折也看不进去了,手里的茶杯气急也摔到地上,花纹精致的青瓷茶杯“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赵旉是时刻记着的,也为殿外的卫槿捏了把汗。皇上的意思是卫长亭不除,祁国难安,为何难安?弹劾的大臣们可以列出十数条来,卫将军在朝中收受贿赂,勾结党羽,条条按律当诛。可是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这卫长亭手里掌着祁国一半的兵权。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卫长亭是把利剑,使用得当,可以定国安邦,使用不当,就会被剑身的戾气所伤。只是话说回来这皇后娘娘实在可怜,幼时便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如今却也是……想到这里,赵旉不禁叹了口气。

临近中午,卫槿没有等到荣寻,却等到了荣寻身边伺候的赵旉。

卫槿迫不及待地问道:“赵公公,皇上……”

“皇后娘娘,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再这么下去,可是要害病的。”

卫槿知道荣寻这是不会出来见自己了,便说道:“我便一直跪到皇上肯见我为止。”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皇上并没有下令处死卫将军,只是把此事交给尹太尉彻查,想必一定会还卫将军一个公道,咱们皇上不是不念旧情之人,可若是娘娘再这样下去,皇上怕是要迁怒于卫将军,反倒是害了将军啊。”

“公公说的可都是真的?”卫槿有些喜出望外,眼泪也不听话得涌了出来,她急忙用手抹去,“我……我这便回去。”

卫槿急忙起身便要离开,哪知双腿早就跪得没了知觉,刚起身就一个踉跄又摔在了地上。

赵旉吩咐宫女道:“快去扶着皇后娘娘!”

望着卫槿一瘸一拐远去的身影,赵旉竟然有些愧疚,仔细想过之后,却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瞒过一时便是一时吧。

卫槿是满心欢喜地回了长乐宫,可是隔天卫长亭的死讯便在宫里传开了。

原来荣寻当天晚上便下令处死了卫长亭,与之亲近的大臣发配充军,其余家眷全部变卖为奴,此举一出,朝中大臣皆引以为戒,再也没有人敢居功自傲,藐视皇恩。

除夕夜,荣寻在衍庆宫设宴,与众妃嫔一同庆祝除夕。

“各宫的娘娘都已经通传了,只是皇后娘娘那边还没有通传,”赵旉问的谨慎,“皇后娘娘那边怕是已经得知了皇上处死卫长亭的消息,这个时候贸然去请……”

荣寻脸色越来越阴沉,最终说道:“她是皇后,应该知晓自己的身份。”

“奴才这就去通传。”

长乐宫里,打赵旉走后,气氛就沉寂的可怕。

“娘娘,让奴婢为你梳洗一下吧。”卫槿的贴身丫鬟阿栗小心翼翼地问道。

卫槿裹着被子,任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脸上是阴惨惨的白,眼睛像是没有焦距般的望着正前方。若是哭出来阿栗还会放心些,现在这样,阿栗才是最担心的。

卫槿仍是面无表情,轻声问道:“宫外的辛夷花可是开了?”

阿栗答道:“娘娘,今儿才除夕啊,辛夷花得等到雨水之后才开呢。”

“哦,怪不得我觉得这么冷呢……”说着卫槿就又裹紧了被子。

“娘娘,您不要吓奴婢,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奴婢现在就去请御医过来!”阿栗起身便要出去找御医。

卫槿攥住了阿栗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抬手轻抚阿栗的额头,“阿栗,我送你出宫吧?”

“娘娘,奴婢哪也不去,”阿栗已经哭成了泪人,“奴婢是卫府里出来的,卫府遭难,现在也只有跟娘娘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了,娘娘,您不要赶奴婢走……”

“阿栗你真傻啊,”卫槿抬手拂去阿栗的眼泪,强挤出个笑容,“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收拾。”

宴席临近结束,却还是没有见到卫槿的身影。

荣寻问身边的小太监:“皇后呢,还有派人去通传吗?”

“奴才早就去遣人去请皇后娘娘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还没有来。”

“朕去看看。”说罢就起身出去。

荣寻在长乐宫的各处都寻不见卫槿,心里隐隐地慌了起来,急忙吩咐下去各处搜寻。终于赵旉在距长乐宫不远的温泉边有了发现。

荣寻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卫槿正慢慢地朝温泉的中心走去。

“你给我站在那里不准动!”荣寻青筋暴起,朝卫槿吼道。

水并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刚刚没过肩膀,可是卫槿却像听不到似的,慢慢地将头埋进水里。

“咚!”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荣寻已经纵身跃入水中,朝卫槿游了过去。

荣寻将卫槿推上了岸,自己也翻身上岸。

“快去拿毯子过来!”赵旉急忙吩咐下去。

荣寻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显得十分狼狈,可是眼神却凶的可怕,猩红着眼睛,像是要把卫槿撕碎了一般,他只能紧握着拳头,握得关节咯咯作响,“送皇后回长乐宫。”

其实卫槿也没有好到哪去,裹着毯子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只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荣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