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塞缪尔跑的气喘吁吁,平时除了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之外并不外出锻炼的身体,跑在了一会之后就有些撑不住了,然而塞缪尔怕西德发现不对又追过来,于是只能硬撑着。

真的是好累!平时每次体育考试考一千米就够受的了,现在也不知道都跑了几个几千米。身后似乎并没有什么追来的声音,塞缪尔慢慢停止脚步谨慎的回头望,只能看到一片因为聚集在一起而成了幽绿色的树林。

应该没追来吧?应该甩掉了吧。西德,那头狼即使发现了不对,也应该会因为饥饿和疲惫而去想别的方法来填饱自己的肚子,只是不知道他会祸害谁,也许是森林里的小动物吧。就连走加跑的这么时间都没有看到一个人的情况,塞缪尔并不担心会有别人遭殃。

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压下口腔里那股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的铁锈味,塞缪尔找准了路往祖母家去。挎着的篮子还在,也仍然因为加固装置没有出什么意外,这可是很重要的道具呢。

过了一会塞缪尔就看到了被橡树和篱笆包围着祖母家了,现在考验的剧情终于走到了正途上,还剔掉了塞缪尔觉得是中途碍事的小boss西德,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十分的好,脸上也挂上了笑容的上前去敲门。

“谁呀?”

卧、卧槽!塞缪尔的手还是停留在门扉上的姿势,整个人却僵住了。这可不是一个年老女人的声音!是一个清朗又低沉的男人,就算是隔着十七八扇门,塞缪尔也敢肯定那是西德的声音!他怎么来这里了,而祖母又怎么样了?他不敢再出声,脚步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就想拔足而奔,至于其他的,他还没有那心力去考虑。

可是,他才刚走了两步,里面却传来了声音,“是小红帽吗?请进来吧。”

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的男声,用着是他本来的声音来说着不该他说的话,塞缪尔浑身一麻,也不顾着小心翼翼了,转身就跑,门却突然开了,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塞缪尔使劲挣扎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的进了房子,门也被西德关上。

房子里正是一个单身老人的布置,可是现在没有老人,只有解下了大衣,只穿着里面的衬衫的西德。他的袖子挽到肘间,靴子被脱下放在门边,赤着脚踩在木屋木质的地板上,神态舒适自然,又带着些许调笑。

他竟然连掩饰都不屑于!塞缪尔害怕极了,他看过好多小说,知道里面但凡反派这样坦然的把一切都呈现在人前,那么说明他们只想着灭口,而塞缪尔自己遭遇的还会更惨一些,他只会进到一头狼的肚子里,说不定还是活活的看着自己被生吃的!

只是这么一想,塞缪尔就觉得浑身都疼了,他不敢和西德对视,只能低下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全身都被恐惧攫住了,甚至在不自觉的打着摆子。在这样的情况,他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先是低着的头的视线落在了西德的腹部,看到他的腹部很平坦,甚至能够透过薄薄的衬衫看到他隆起的腹肌,完全看不出来那里面有说不定已经被吃下去的祖母——就这种肚子,就算是猎人来了剖开了他的肚子,恐怕也救不出什么来吧?

然后又塞缪尔看到了西德的脚掌,很放松的抓着地面,可是却和人类的脚并不一样。他的脚和一般成年人的脚掌是一样的长度,但是脚gong要高许多,显得很粗.壮,上面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灰色毛发覆盖着,脚趾的长度也和人类的不一样,指甲更是十分尖利的模样,倒是和塞缪尔还在天.朝的时候去动物园看到的狼的脚掌很像。灰色的毛发覆盖着脚掌,在脚踝位置才渐渐消去,再往上就是正常人一样长度的汗毛,通过西德短了一截的裤子可以看到他小麦色的小腿部分。

空气凝滞,塞缪尔不敢去想西德现在都想干什么,他的眼睛里,是否充斥着猩红的食欲,是否在挑剔的评估着该先从哪部分开始吃?塞缪尔现在只能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他想,西德即便是他打不过的狼人,但是在他的族群里西德肯定混的也不好,瞧这幅看着就跟被族人赶出来的模样,瞧他沾满了泥土的靴子,长度都短了一截的裤子,而他塞缪尔呢,在天.朝里虽然因为还小没有时间创下一番事业,但是在班里也是班委——虽然只是卫生委员啦,但是好歹也是干部一个呢!纵向比较他虽然输了,但是横向比较他妥妥的人生赢家!

哼,虎落平原被犬欺,他认了!自我安慰了一通,塞缪尔大义凛然的抬起头,就想发表一番正义的感想,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要吃就吃,大丈夫哼出一声都不算好汉”的话来,却正好对上了西德勾起唇角的脸来。

正是这张脸让塞缪尔更生气了。都到这个时刻了,都到图穷匕见坏人身份被揭露的时刻了,为什么他还能是那副用来糊弄人的模样!温和的微笑,疲惫又脆弱的神情,天生演帝不成!

塞缪尔气呼呼的瞪着西德,而西德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抽.动。他想不通这身量比起来他来简直可怜到极致的小家伙,怎么表情能变幻的如此丰富,明明他只是把他拉进了这个房子,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动作都没做,塞缪尔却跟他已经做了许多事似的,连表情都换了许多个了!

先是恐惧,又是得意,接着是仿佛想通了似的,不伦不类的“正义”神情,接着又对他的脸一边发呆一边摆出一副讨厌的面孔起来。这么好玩的小家伙,西德可是好久没有遇到了。

西德松开了塞缪尔的手,转身爬到了小木屋里唯一的一张chuang上了,当然,那并不是属于他的,不过现在西德爬的理所当然,还顺便拉上了被子,用着温和的声音说:

“小红帽,你给祖母带了什么好东西了?拿来吧,祖母饿极了!”

“神经病啊你!”这句话塞缪尔差点就没忍住对西德吐了出来。你扮演老太太也扮演的像一点吧,这么幼稚的行为你是怎么觉得我会相信的?塞缪尔简直不可置信,看着智商应该正常的西德居然会做出来这种的事情,但是童话里好歹狼还用帽子遮住了脸又伪装了声线了,这样,这样,根本就是看不起他,觉得他即使识破了也做不出什么来的吧!

“我祖母呢?”

塞缪尔问,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如果祖母真的死了,他觉得他的考验也要泡汤了,连个老人都保护不了,这场奇遇也就没他的份了,而且据他看的那些文来说,小说里只会写通过考验的主角,而没有通过的呢?恐怕只会被抛弃,活也活不下去了吧。

想到这里,塞缪尔一阵颓然。他也顾不得近在眼前,很有可能下一刻就把他吃掉的浪人西德,反而有些明白,他想好的带着奇遇回去,恐怕只能是一个妄想了,而他的爸爸妈妈也见不到了,可怜他寒窗苦读,到头来连大学都没有读就客死异乡,好奇心真的害死猫,当初那么漂亮又诡异的小河,他到底抱着心思踩上去的呢?

如果我能从头再来,我一定不看那么歪歪道道的小说,不相信什么“奇遇”,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当班长,考上大学孝顺爸妈嘤嘤……

塞缪尔已经自顾自的沉醉在了悲伤的情绪中,而西德则感觉自己的一腔陪小孩子玩的热情都浪费掉了,有些乏味的朝塞缪尔命令:“把篮子给我。”

他已经放弃了按照他们狼人童话故事里的《小女孩和大灰狼》中伪装祖母的打算,而在他压低了声线近似恐吓的命令中,塞缪尔被惊的直接把篮子哆哆嗦嗦递给了他。西德接过篮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先拿出了蛋糕,精致却小巧的蛋糕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他的口腔中,而他意犹未尽的瞥了塞缪尔一眼,接着打开了葡萄酒,享受的嗅了嗅。

“这瓶葡萄酒倒是有些年岁了,是不是里面还有什么故事,我的小红帽?”

“我才不是小红帽!”一到关键时刻关注点就变了的熊孩子塞缪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这话,而西德把篮子里的红帽子拿起来朝塞缪尔一甩,就扔到了塞缪尔头上,刚好给他带上。

“不想让我叫你小红帽?那我叫你小玛丽怎么样?我的小玛丽。”

西德嘴里的葡萄酒还没有完全咽下,他缓缓叫出的名字,混合了美酒的醇香,对于懂得性的人来说是一味很好的诱.惑,可惜还没真刀实枪过的塞缪尔,只因为这个名字而发抖着。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西德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从那个可怜的,可能已经葬身狼腹的老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