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爆发

卫家新成员的到来,并没有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不便,卫秋山和邱绍的关系好,却也不会拿全家人的安危去赌一个外人的忠诚,因此关于空间的事情被他瞒得很紧。

在邱绍和褚明然眼中,卫家只是有些幸运的得到了一个有着大量物资的安身之所罢了。

一间小小的地下室,住了卫家一家八口人,和邱绍、褚明然两个外来者,床上被四个老人占据,其余几人都在地上打地铺,在他们的预想中,这么炎热的天气,睡在地上并不会着凉,因此没什么不方便的。

然而没想到,刚睡到半夜,先是身体不好的邱绍被冻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耳边传来“哗哗哗”的暴雨声。他一愣,有些欣喜的睁开眼,下雨了,他们可以接大量雨水缓解淡水紧缺危机。

这么想着,便推了推睡在身旁的卫秋山。

卫秋山被人推醒,第一反应不是困倦,而是寒冷。由于前几天的夜晚温度达五六十度,他们几个人打地铺的时候只穿着一身背心,现在luo露在外的皮肤被寒气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怎么这么冷?”他疑惑的低声问道,寒冷,从今年三月以后就没感受到过了。尤其是末世开始,灼.热的阳光简直想要将幸存的人类全部做铁板鱿鱼,就差撒上一把孜然了。

“外面好像在下暴雨。”邱绍低声回道。

二人的动静很快把浅眠的褚明然吵醒,紧接着,卫清欢也醒了过来,他也是穿着一件背心和一条大叉裤睡觉,刚一醒来,也许是因为水系异能的原因,二十多度的温度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因此还未注意到气温的骤降。

几人低声商议后,手中拿着地下室能盛水的容器,顺着梯子爬出地下室。

邱绍虽然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过来,但从小就是风里来雨里去,这些年的锻炼也没停下来过,很少吃药的人,往往一吃药效果就十分显著,因此爬个梯子不过就是小意思。就是现在对面来两个流.氓,他也能撂倒他们。

卫家所在洞穴距离附近最近的人家也是偏远的存在,磅礴大雨将世间所有声音模糊,他们快走到洞穴门口,才听到隐约的人声。和他们想象中的说话声不同,那是类似于人类在绝望中的悲鸣和哭泣,声音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几人面面相觑,跨前脚步,卫清欢走在最前面,手臂刚接触到外面偌大的雨滴,“刺啦”一声,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往后退几步,厉声喝道:“别出去,这雨有腐蚀性!”

说着,忙用干燥的另一只袖子轻轻擦拭掉皮肤表面的酸雨,大量干净的水从指尖流出,冲洗被酸雨沾染到的皮肤。

卫秋山忙打开手电筒查看他的情况,外面的酸雨酸度竟然等同于浓硫酸,刚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卫清欢反应快,立马用干布擦掉,并用大量水冲洗过,这才没有太大的伤害。

他们看向洞外的大雨,神色有些凝重,原以为是预示着灾难过去的救命雨,没想到,却是雪上加霜的夺命雨。难怪附近传来不少人绝望的哭泣声,有些人一发现下暴雨,好久没有洗澡的他们直接冲进了雨幕,相当于整个人冲进了浓硫酸的包围中,他们在地面上翻滚着,惨叫着,浓硫酸雨从人类的七窍而入,腐蚀着他们的内部。

他们沉默的看着,面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这场浓硫酸雨一下就是一个星期,期间没有人敢出门领教酸雨的厉害,无法出去,无法弄到海水,没有阳光,也就意味着没有淡水。

人不喝水能活几天,这个答案众说纷纭,有人说七天,有人说三天,甚至有人说自己能长达好几个月不吃不喝而活着,而事实上,仅仅三天,被硫酸雨包围的人群中,已经有上百人死于渴死,数十人被浓硫酸雨包围,无处可躲,活活腐蚀而死。

这个死亡人数,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消失,而是愈发严重。

卫家也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压抑着,直到最先忍不住的王宝淑爆发。

那是浓硫酸雨到来的第四天中午,他们已经拿出自己的午餐开始吃起来,王宝淑翻了翻被子底下,那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两块薄薄的饼干。

“谁偷了我的饼干!”王宝淑忽然大叫道。

卫家的食物自从发现这个地下室以后就已经平均分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份利,吃完了就自己想办法,当然,这是对王宝淑而言。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去搭理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因此谁也没有说话,只低头吃着东西。

见此,王宝淑气氛的拍桌子:“我在跟你们说话,你们听到没有,到底是谁偷了我的东西,马上还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连日的惊慌绝望侵蚀了她的理智,现在的她已经不管不顾,眼中充斥着疯狂的血色,仿佛谁不如她的意,她就会生吞了谁。

最终,卫小豪不耐烦的放下勺子,把还剩下的半瓶八宝粥放到自己放食物的地方,看了自家所谓的母亲一眼,忍着脾气说道:“你每天吃东西就跟别人会抢似的往肚子里塞,吃到现在才吃完已经是奇迹了,谁会来偷你这么点存货!”

王宝淑声音尖利:“那可不一定,这里不是来了两个外人,这两个外人空着双手来到我们这里,谁也没出过力,你们给的食物不够,可不就得来偷我的么!”

王宝淑是个典型的吃软怕硬的女人,在褚明然那里吃过亏后,再也不敢靠近他,但心里充斥着对这个男人的恨意。现在一经爆发,竟然首先拿这两个人开刀。

爷爷卫云奎面色一沉:“够了,像什么样子,你要是待在我们家不开心,走就是了,还在这里叽里呱啦讲什么废话!老子老早就不想再忍受你这个恶毒泼妇了!”

几天下来,老爷子的脾气也开始渐长,面对别人还能忍的下来,而面对每天都在换着花样作死的王宝淑,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爆发了。

被老爷子这么一通吼,长时间的积威让她有些瑟缩,可想到没有食物,她就会被饿死,无论怎么样,今天都要从他们手里抠出来一些,于是又梗着脖子说道:“凭什么让我走,我是卫家人,是卫小豪他.妈,是卫秋山红本子上名正言顺的老婆!该走的不是我,是刘家这两个死不要脸的老头和老太婆!是这两个死皮赖脸来我们家蹭吃蹭喝,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用的男人!”

越说她就越恨,想到明明自己才是他们的家人,可是他们却偏偏把自己分出去,食物吃完了也不肯分一点给自己,偏偏却毫无怨言的愿意分享给两个没有一点关系的外人!

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他们还有什么!还不是和自己一样,靠着卫家人过活,至少她是个女人,靠男人养天经地义,可这两个男人呢,为什么也能心安理得的靠着卫家人!

这么想着,王宝淑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竟将炮灰对向卫家的逆鳞——卫清欢:“还有这个小崽子,他也是外人,一个留着卫家血的外人!他.妈早就死了,我才是卫家的女主人,我生的儿子卫小豪才是卫家未来的继承人,他一个死了妈,还拖着两个快进棺材的老头老太太赖在卫家是怎么回事!我早就看你们三个不顺眼了,要说走,该走的是你们三个,而不是我,一个卫家的女主人!”

这是第一次,卫清欢的母亲刘玉被当众提起,还是以如此侮辱的方式被这个女人提出,刘家二老气的面色发白,眼前晕眩g口堵塞起伏不定。卫清欢连忙扶住二老,低声安慰了许久,才稳定了二人的情绪。

刘老太太眼含泪水,咬着牙靠在外孙身上,这些年来,他们夫妻二人一直和卫家保留密切关系,就是为了和自己的外孙更靠近些,因此有时候私底下听到王宝淑酸溜溜带着嘲讽的话,也忍着屈辱过来了。

她想,他们已经没有多少个年头好活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经常出现在卫家,才能让卫家夫妻俩忘不了自家未成年就怀孕最后难产而死的女儿,忘不了就会愧疚,愧疚之下,只会对外孙更好。这样,没有亲生母亲的照拂,只要有爷爷奶奶和父亲的爱护,外孙也不会被欺负了去。

卫清欢一边安抚的拍拍外婆的背部,看向王宝淑面色阴冷:“你也配做我爸的老婆,做我们卫家的女主人?当年要不是你厚着脸皮使劲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爸会让你这么个丑女人得逞?还把自己当成卫家人呢,你问问这里所有人,谁承认你是?我爸外面不找女人,不是给你面子,是他还有节操,有下限,我们把你当根葱,你就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一个不知廉耻,在外勾三搭四的女人,比站街的要好到哪里去?人家站街的至少光明正大,靠自己赚来的钱养活自己,而不是像你这样,花我们卫家的钱,去勾.搭小白脸!”

如果是之前,他还能忍着气顾着点卫小豪的面子,可是今天,在王宝淑这般侮辱自己的母亲和外公外婆后,卫清欢觉得自己要是再忍下去,就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他说的这些,也都确实是事实,拿卫家的钱勾.搭小白脸是真,只不过没这个胆子真的给卫家戴绿帽子而已。要是她真的敢这么做,别说是她生了一个卫小豪,就是生了一打卫小豪,都得被遣送回乡下。

其中牵扯了太多原因,导致卫家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一直留着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卫小豪的出生,如果不是顾及卫小豪,他们怎么会容下这个女人兴风作浪这么多年?

然而,这些原因他们不能说出来,卫小豪在卫家一直活得有些小心翼翼,一旦他们说出来,恐怕弟弟会受不住这种打击,认为他自己是个累赘,是个拖累。

王宝淑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私底下以为没人发现的事情,竟然早就被卫家人看在眼里,自己就像是个小丑,自以为是的暗地里沾沾自喜,被这群明知道真相的卫家人当猴子耍戏般看着。

这种认知让她像是被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赤身luo体的站在大太阳下被众人参观,她抱着脑袋尖叫:“没有,你胡说你胡说,我没有!”

卫清欢冷笑着,继续说道:“你说我外公外婆是卫家的寄生虫?这么多年来,我外公外婆拿过卫家一分钱吗?他们有靠卫家照顾过吗?不,没有,他们自己有工作,国家有补贴,他们活的堂堂正正,比谁都要光明正大!或者你想说我?我不到十八岁就开始做生意,你从被你虐待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手中抢来买首饰买衣服的零花钱,有一半都是我给的!”

“还有,你是想说褚明然和邱总吗?我们卫家有今天,你能安安稳稳当十几年的阔太太,多亏了人家邱总帮助扶持!褚明然一到我们洞穴,每天晚上都会带回来不少鱼虾,敢情吃到嘴里后就可以当做没有过,你脸皮该是有多厚?”

卫小豪坐在床沿上,今天的争吵,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无数次被这个所谓的母亲虐打时的绝望,和遇到偷偷给自己送药,给自己送好吃的哥哥时才重新燃起的希望。

好多次,他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是哥哥,每一次都是哥哥拉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带出黑暗的迷雾,让他知道外面的阳光是多么的温暖。

多少次,哥哥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让父亲把这个女人赶走,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伤害后,却还是愚蠢的希冀着这个女人哪一天悔过后悔给自己一点点爱。

可是没有,一次也没有,这个所谓的母亲,给予自己的,从来都是蔑视、虐打和利用。

忍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想再忍下去,可是他又自私的不想在弄走王宝淑后,会有新的女人入住卫家,给自己添一个弟弟,这样,自己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困难。

于是,在这样的母亲的影响下,小小年纪的卫小豪学会了看眼色,学会利用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博取家人,尤其是哥哥的同情。

他抿抿唇,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表态赶走她,却被卫秋山伸手压住,他放下肉干,看向王宝淑,眸色平静:“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这十几年来你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只是看在小豪的面子上才装作不知道。如果你能像末世前那样做什么都背地里来,只要不要太过过分,我也会当做没看到。但是末世来了,你一次次的试探着我的底限,你是有多大的自信,才会认为我会一直忍耐下去?”

如果这段话是除卫秋山之外的卫家任何一个人说的,王宝淑都不会这么绝望,然而,这段话,正是从这个男人口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吐出,敲碎了她最后的龟壳。

她嚣张的神色褪.去,面色苍白而惶惑,她低声喃喃着,眼中含泪:“不,别这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然而,卫秋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平静生疏的就像在看任何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王宝淑不止一次的欺骗自己:你看,你做了这么多恶毒的事情,可是卫秋山都没有把你赶走,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在乎你,完全是因为卫清欢这个存在的原因。只要卫清欢不在了,他就不再有所顾忌,他们就能永远的,幸福的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卫秋山不再保持缄默,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拼在一起,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其中的意思。

“别这样看我,求求你,别这样看我……”

对这个男人,她是有感情的,在还是一个有着天真幻想的少女年纪时,她就想过,要拿下这个男人,让他心甘情愿的丢掉那纸契约,真正和他在一起。

她也曾想过,要好好待卫清欢,想要好好服侍公婆,可是从一个偏僻贫穷乡村里出来的女孩,在一个大城市里想要立足实在太过艰难,红尘繁华渐渐让她澄澈的心灵蒙上黑灰,她无时无刻不忘自己的目标,可是在那些诱.惑之下,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距离目标越来越遥远,最后彻底背道而驰。

她自己作的死,才导致了卫家人日渐对她的冷漠,于是,自知回天乏力的她开始自暴自弃,看任何东西都不顺眼,尤其是看到优秀的让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不到自己和儿子的卫清欢,和无论她怎么打,怎么骂,都无法超越卫清欢,或者让卫秋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儿子卫小豪。

其实,她最该恨的是自己,只是她没有这个承认的勇气,因为一旦承认这一点,就是间接逼自己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平凡而又卑微的乡下妞,承认自己根本不比别的女孩子更加优秀,无论是能力还是心灵。

自己就像个丑恶的女配角,不断的让观众咬牙厌恶,却还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悲哀的洋洋得意。

可是她停不下来,明知道是错,可是做了一件坏事,就会上瘾,会一直不断的做下去,并且抱着侥幸心理,告诉自己别人不会发现。

可是一旦有一天,这些看腻了猴子戏的观众不再缄默,他们开始用恶意的语言来攻击这只自作聪明自作自受的猴子时,猴子该怎么办?

猴子只是不想要被抛弃,所以才做了这么多事情,所以猴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无辜的猴子呢?

王宝淑捏紧手里的饼干,将饼干捏成碎渣渣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把一手的饼干碎屑往离她最近的褚明然手心里塞。

“给你,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不再害人了,我会改过自新,不要赶我走,不要抛弃我!”她有些神经质的想要抓住褚明然的手,可是褚明然厌恶的躲开了。

王宝淑见他躲开,并不在意,看向病情大好的邱绍:“他不吃,给你吃,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没见识的蠢女人,你别搭理我,真的,我就是个愚蠢又恶毒的乡下泼妇!”

邱绍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到卫秋山身边。

手心的饼干碎屑一点一点的滑落在地上,一大滴一大滴眼泪从眼眶滑落,她看着卫秋山,眼带祈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赶我走,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该死,不该糟蹋你,不该糟蹋卫家,不该侮辱卫清欢,更不该侮辱刘叔叔刘阿姨和刘玉,我错了,求你别赶我走!”

卫秋山神色漠然:“等这场雨停了,你就离开吧,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王宝淑整个人瘫软的靠在墙壁上,神情疯狂而绝望:“你们为什么不原谅我,我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欺负我一个女人!对,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是!”吼着吼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神经兮兮的看向上方洞口,忽然眼神善良,“对,我才不是跟你们一伙的呢,我是跟卫秋山一伙的,我是卫秋山的,卫秋山是我的,我要去找他,你们这群恶毒的人强迫了我的身体,却无法束缚我的灵魂!”

“我要离开你们,我要去找他,哈哈哈哈,去找他,去找他!”

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让王宝淑彻底崩溃疯狂,她疯了般爬上梯子,卫奶奶愣了下,想去拦人,却只拉到一片衣角。

剩下来的几人面面相觑,立马爬上去看情况。

“她真的疯了?”

“不知道。”

说着看向跑到洞口的王宝淑,此刻外面还在哗啦啦的下着浓硫酸暴雨,好多石头被几日来的浇灌腐蚀的坑坑洼洼,连他们几个男人都不敢出去看情况,没想到王宝淑像是没有看到般,(以下防盗免费赠送几百字,看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