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智冠三军

楚云卿率领五万大军抵达东璃边境洛城,守将王雄亲自迎接楚云卿入城。

北齐二十万大军压境,洛城守军只有一万,原本王雄指望皇都能多增援些人手过来,当他听清楚云卿只有五万人马时,顿觉天昏地暗。

楚云卿却一脸从容淡定,于城门楼眺望几里外安营扎寨的北齐军,观察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手指勾勾,让王雄跟着他返回衙署。

元青等一干将领已侍立多时,等楚云卿安排战术。

王雄心灰意冷,满面绝望,楚云卿拍拍王雄肩膀,宽慰道:“王大人,莫灰心、莫灰心。”

王雄拉耸着脑袋干笑两声,又继续做绝望状。

楚云卿继续宽慰:“王大人可知,敌军从北齐都城抵达洛城,可要行经多少时日?”

王雄哪有心思去回答这个?可又不得不答,于是翻白眼看天,惨呼惨呼地答道:“约莫怎么也有两个多月。”

“嗯。”楚云卿摸着下巴点点头,又转身招招手,“来来,那个笨蛋!给本将军过来。”

煊听唤,一扭一扭走了过来,躬身已极为勉强,却仍然做到礼数周全:“将军唤我?”

楚宁张口闭口唤煊笨蛋,受他感染,楚云卿也开始叫他笨蛋了。

王雄稍微拧了拧眉。

这年头,啥都不快,就小道消息传得最快。王雄已听说楚将军这次带了一个男倌随军。

这种行为不是不允许,只是议事厅对武将来讲这么神圣的地方,却叫这么个人进来,是否有些亵渎?

这小倌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相貌清俊,的确是个一等一的尤物,只是脸未免太白了些,比那些个胭脂俗粉还要白,惨白惨白的那种,叫人看着未免有些不适。

楚云卿将王雄的表情尽收眼底,指着煊笑道:“王大人是否觉得他脸色未免太白?”

王雄点点头。

“病的。”

这话一出,王雄这边若干将领开始窃窃私语。军中有人患病,可不是件好事,若是传染病,更是容易搅得人心惶惶。

楚云卿道:“勿躁,只是患了新兵之病。”

新兵第一次出征,多半受不了行军之苦,闹点小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楚宁的功劳下,煊虽学会了骑马,但终是与老练的骑手有别,加上行军行路难,给他折腾得面容憔悴,好似一朵摇摇欲坠的黄花。

楚云卿手点着煊,对王雄道:“这才给他在马背上颠了几天,就给他折腾成这样,那北齐军长途跋涉两个多月,早已是疲惫不堪,东璃地处南方,北军此来必会水土不服。我方才已在城门楼观望,北齐士兵一个个无精打采,正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者也。我军虽寡,却都是精兵,又占地利之势,众将齐心,未必不能以少胜多。王大人岂不闻巨鹿、淝水之战?”

巨鹿、淝水之战,皆是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王雄等一干将领听后,面上黑云终于下去大半。

王雄大喜,抱了抱拳,道:“将军之言,顿开茅塞。末将等定当听从将军调遣!”

楚云卿令人取来地图,展开,开始研究地形,仔细看了,便下达战术。

他手点着一座城池,道:“这樊城必提供粮草辎重给齐军,不知守城将士是何人?城中有多少军队驻扎?”

探马回禀:“守城将领为周泰,驻军一万。”

“哦!”楚云卿摸着下巴,嘴角已浮出一个弯度。

元青便从二爷这声“哦”听出,他定是又有了鬼主意。

洛城易守难攻,王雄先前又紧闭城门死守,齐军也不强攻,看来是在等众将士元气恢复。

那还得了?

楚云卿便要元青入夜带三万铁骑直取樊城,樊城失守,齐军必回马去救,楚云卿又吩咐王雄领弓箭手埋伏在通往樊城的林路两侧,预备引火之物,等彼军至,放过队首不敌,截他长龙!

“元青,你看南面林中火起,便出城迎敌,与王大人前后夹击。”

“是!”

楚云卿又吩咐两位将领,待齐军兵力冲散时,各引五千兵马去夺他们的粮草辎重。

众将派拨完毕,六万兵马已被楚云卿拆去大半,洛城还剩不到两万军马守城。

王雄疑惑不定,楚云卿披鳞带甲,将青龙戟一挑,披风一抖,肩负城门前诱敌的任务。

只听他浩气回荡道:“开城门!我要跟敌军将领单挑!”

楚云卿一言九鼎,说单挑就单挑。

众将劝不住他,于是城门大敞,楚云卿骑着黑鬃马出,身后一个兵卒也无,青龙戟在握,于凌空划出一个银色弧度,威严可畏,气势逼人。

齐军见洛城门开,整顿军容,一时浩荡军队排列,直抵城门外。

北齐将领肖荣催马出列,一双眼灼灼,直视楚云卿潇洒自如的嘴脸。

倏地一声琴音破空,齐军抬首,就见城门楼上一白衣胜雪的男子盘坐在用大雁羽毛编织的蒲团上凭栏而坐,几案焚着檀香,余烟袅袅下,少年人笑容可掬,一双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上拨弄,一曲《广陵散》横空,运指娴熟,仿若嵇康现世。

随着音色起,一男童头上插着三根鸡毛,左右开弓持着偌大的羽毛扇,在城门楼上跳起了大神,动作过于随心所欲,与琴音妙韵一点也不合拍。

齐军将士目瞪口呆,看着楼上那一弹一跳,无不在想:这是在干什么?

煊眼眸轻抬,看着前面跳得正欢的楚宁,摇头苦笑:“小少爷,你若想玩,记得城里有个小女娃叫芳儿,你可以找她。”

楚宁道:“放你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少爷在玩了?本少爷这是在助叔父一臂之力!”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高抬,做着力敌千钧的动作。

煊把眼睛闭上,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楚宁乱跳扰了他弹琴的兴致。

他们在城门楼上装神弄鬼倒真唬得齐军开始疑神疑鬼,一副将策马而出,对肖荣耳语道:“肖将军,恐疑有诈。”

肖荣点点头。

这时楚云卿座驾黑鬃马嘶鸣一声,肖荣看去,就见楚云卿嘴角勾着一抹鄙夷的笑,手指勾勾,口型说着:“你怕?”

肖荣冷哼一声:“好,你想战,我便与你战!”遂吩咐下去:“击鼓,助威!传令下去,各部都不许放冷箭!”

齐军约退军有一箭之地,鼓声激鸣,很快盖过琴音。

煊停指,楚云卿却道:“你弹你的!”然后也挺青龙戟出马。

两马齐出,双戟并举,肖荣大喝一声,手中大戟刺向楚云卿,楚云卿手腕一翻,手中兵器稳稳招架,双兵相碰,火花四溅。双方约战百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楚云卿年轻气盛,越战越猛,肖荣呼吸却开始急促,又战五十余回合后,肖荣开始处于被动。

楚云卿看出肖荣渐露疲态,龇牙挑衅:“哟!上了年纪就该老老实实回家种田,学什么司马仲达侵略别人的国家!”

肖荣大怒,一戟刺向楚云卿侧腹,楚云卿惨叫一声,伏在马上,猛踢马腹往城门奔去。

“往哪里跑!”

肖荣策马追赶,怎料这时楚云卿忽然扭身刺出一回马枪,原来楚云卿根本没被伤到,方才只是诈败佯输。肖荣急忙回闪,可闪避还是不及,被楚云卿一戟挑中左肩。

齐军大惊失色,副将急忙下令鸣金收兵,肖荣不甘,却也只好先勒马回转。

楚云卿昂首,看着二十万大军踏起滚滚尘沙退去,才算松了口气。

直到齐军退尽,煊才敢停了琴音,面上虽无色,发间却已冒出冷汗。楚云卿下了一步险棋,倘若齐军没被他这“空城计”唬住而大举进犯,洛城不消片刻就会被铁骑踏平。

楚宁这大神跳得已经魔怔,琴音一停,他转了一个圈,骨碌碌坐到了地上,腰疼腿酸,真是要命!“可……可算完事了……”不然他楚宁就该英年早逝了!

他一边呼哧呼哧喘气,一边道:“笨蛋煊……若不是本少爷出马,你一个人又怎么唬得住二十万齐兵……”

“是是是,小少爷英明神武。”

“少废话……还不快……扶我起来……”

煊长身立起去抱他,“是是是。”

是日天色渐晚,楚云卿小歇片刻,忽听城外有人叫骂:“楚云卿!敢夜战么?”不是肖荣是谁?

楚云卿跨上战马,“哦!求之不得呢。”

这一回他不再让煊和楚宁在城门楼上装模作样,而是命五百士兵点起火把随他出城。齐军亦点燃千百火把,霎时将通路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肖荣执意要一雪前耻,不听部下攻城进言,而是一意孤行要跟楚云卿单挑决胜负。楚云卿看出他性格,言语相激,更是气得他不管不顾。

楚云卿心中腹诽:身为大将,却这般容易受人激将,还怎能打胜仗?

二人又战几十回合,这时肖荣的副将突然纵马冲入两人之间,将他俩隔开。“将军!樊城来人说,樊城已被东璃军占领,周将军已被杀害!请速救援!”

失樊城等于齐军的补给线被切断,肖荣回马:“撤兵!”

楚云卿留楚宁、煊、文官们和五百将士守城,自领剩余兵马追击逃走的齐兵,一边追一边让将士们摇声呐喊:“樊城已失,守将被杀!北齐人气数尽了!”

士兵们一听樊城已失,顿时熄灭火把,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天色已晚,又无月色,踩踏死伤无数。

道路上,到处都是败军丢下的粮草和武器,楚云卿命洛城士兵去捡败军物资,他引楚家铁骑乘胜追击。

肖荣败走到林路时,身后只剩下几万兵士。他咒骂一声,这时突听背后喊声隆隆,箭矢四面八方而来,火光四起,夜风一吹,火势甚猛,很快林路两侧树木花草全部烧着。齐军哀嚎声此起彼伏,自相践踏。

肖荣神色剧变,策马急奔樊城,火光中忽然出现一员大将,乃王雄是也。肖荣纵马混战,引一队兵马夺路而逃。

元青见南林火起,留下一万兵士守城,其余人马出城追击,与肖荣碰了个正着。元青与肖荣战数回合后,一剑斩肖荣于马下。

至此,东璃军大获全胜,缴获齐军良驹数百匹,大量粮草兵器,俘虏齐兵数千人。

北齐丢了樊城,失去肖荣等将领和二十几万兵士,已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出兵进犯东璃了。

而楚云卿一战成名,他智冠三军、用兵如神的英勇事迹被记入史册,供后世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