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成魔的标记
风景如画。睍莼璩晓
不同于人间的绵绵细雨，这里似乎总是有很重的雾霭。涓涓流水隐在雾霭之中，其上有一座桥，有很多人正排队着走路，吵吵闹闹。
河边有一个墓碑。
墓碑是千年前就设立的，有结界保护着。四周都是盛开的曼珠沙华，美丽，妖娆地环在墓碑左右，装点陪伴着它。一看就是经过人用心呵护打造的
而墓碑周围除了盛开的花，什么也没有攴。
墓碑上的字是血红色的，仔细看去，尽是用鲜血写成的，千年都没有模糊了颜色，带着刻苦铭心的爱与怨。
这就是夜璃的墓碑。
冰璃蹲在墓碑前，望着那个生疏的名字妣。
前世，她的名字。自从有了意识之后，她对于遇见月华之前的事就很少记得。她也觉得，这辈子只要记得月华一个就够，因为月华可以给她一切。可是此刻看到这血红的两个字的时候，一种很深很深的悲哀突然蔓延全身。
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扭头对冥月道：“冥月，原来这就是我啊。”
冥月温柔地望着她：“一定跟现在一样美。”
“希望这辈子可以幸福一些。”
今天,她特意下足了勇气，决定来到这是人都不想来的忘川河畔。
冥月在一旁静静望着她，他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冰璃永远都是冰璃。
冰璃望着眼前的墓碑：“其实我很想问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好好的一个魔族公主决定投忘川河自尽呢？不过，又有些害怕知道。她既然决定就那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应该是心灰意冷或者伤心至极了吧。我这一世活的还算高兴，很怕需要背负上辈子的恩怨。”
冥月蹲下，轻轻搂住她。
冰璃轻声道：“冥月，你说，我这样自己拜祭自己，合适吗？”
冰璃是特地来看看前世的自己的。
于是，她带来了很多好吃的。
有水果，也有点心，她在墓碑前小心翼翼地摆放着。她的笑声在冥界显得格外突兀，可是她并不在乎，这些点心全是她亲手做的，身边又有冥月帮助，所以并没有太失败。
冥界忘川河边，冰璃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冥月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旁若无人。
夜斓的神智一下子混乱了。
那块手帕！是谁的？！那人有是谁？！
……
……
“斓儿，大夏天的，你在做什么？”
夜璃摇着扇子穿过屏风，走近后花园，拉住小夜斓。
“在练功。”小夜斓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笑道：“我已经把爹爹教的武功全部融会贯通了！假以时日我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夜璃温柔地笑着：“真厉害。”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得成熟稳重了？”
“有啊！斓儿是姐姐的骄傲，姐姐以你为荣。”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变强大，到时候，若是谁敢欺负姐姐，我必定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夜璃继续轻声笑着，温柔地望着自己唯一的弟弟。
小夜斓痴痴地望着她的笑容，只觉得那是他看过最美好的景象，如若可以天天听到那笑声就好了。
“姐姐，永远陪着斓儿好不好？”
夜璃愣了愣，笑道：“姐姐不是一直在陪着斓儿吗？”
小夜斓紧紧拉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永生永世，只陪着斓儿一人。”
他眼中的专注，让夜璃觉得心中微寒。她怔怔望着他，忽然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她可能多虑了，毕竟自己的弟弟还小。
小夜斓义正言辞道：“姐姐不可以离开我！不然我会发疯的！”
夜璃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姐姐最讨厌小疯子。”
小夜斓沉默不语，然后望着她，轻声道：“姐姐不要抛弃我，我就不会变成小疯子了。”
“好。”
夜璃温柔地笑着。
“姐姐，我有点热，帮我擦擦汗好不好？”他最喜欢姐姐的手帕了，上面的曼珠沙华是她亲自绣的，还带着她的香气。
“好。“
夜璃从怀中掏出洁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温柔地帮小夜斓擦着额头上的细汗，眼神专注。
……
……
此时此刻。
忘川河边那帕子的主人是谁？！
她温柔地笑着，眼神专注，眉眼飞扬。她突然注意到了他，流水迢迢，她对着他灿烂的一笑，似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一般。
夜斓的呼吸突然屏住。
他走近她。
心跳加速。
她有些惊讶，突然站起身。
夜斓的双眸红的快要将人吞噬，黑色的墨发迎风飞舞，他脸色苍白的靠近她。
她被他专注的眼神吓到，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逃走，还是该留下。
夜斓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他的眼神哀伤，一滴眼泪无声地自红瞳落了下来。
“你回来了！”
地面开始晃动，巨大的结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准确快速地向夜斓扑过去！
冰璃双手搂住夜斓的脖子，同时也拿出帕子。
用自己所有的力气，紧紧地，缠绕在夜斓的脖子上！
夜斓每天都会来看夜璃的墓碑，从不间断过。
冰璃今天特意在这里等他，并且拿出夜璃用过的东西，也刻意变得温柔婉约一点。
夜斓爱的是夜璃。
所以那一刻，一定会产生错觉，放松警惕。
冰璃惊住。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用有毒的帕子去勒住夜斓的脖子，可是眼前的人却突然消失。
天罗地网的结界，竟什么人也没有抓到。
夜斓抓住冰璃的手，一下子飞到了树上。
冰璃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有些眩晕。
突然——
夜斓邪魅的脸庞逼近她，红色的眸带着残忍，他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巴，邪魅地低声说道：“你骗我？！你——居然利用我？！”
被他的手指紧紧捏住下巴，冰璃觉得整个脸度快脱臼了，她奋力想要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可是，他的另一只手正牢牢的禁锢在她的腰上，让她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在骗我？！”
夜斓带着怒火的眼睛鄙视她！
冰璃皱了皱眉，勇敢直视着他：“骗你又怎样？”
“你——”夜斓的手开始用力。
“我是冰璃，我从一开始就是冰璃，是你自己认错了。”
熟悉的声音，扎在他的心上，夜斓的神智在一瞬间突然全部恢复了。
冰璃。
她是冰璃。
她的笑容，她的脸，她的身子，就连她身体里流的血……
都是源自于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他的姐姐，这一切都是他曾经无数次祈求的，上天终于圆了他的愿望，她与他不再是姐弟！
仅仅一瞬间的事。
一道狠厉的光！
伴随着剑出鞘的声音！
直冲向夜斓。
冰璃看到夜斓的眼眸伸了伸，他激动的眼里带着无限的温柔。
她悄悄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
包内有着剧毒的白色粉末。
直洒向夜斓的眼睛！
身后的剑直冲向夜斓的心脏！
这一切！
冰璃和月华之前都是商量好的！
同时出手！
天衣无缝！
只要得手了，夜斓不死也伤！
******
神秘的魔宫，终日变化莫测。
暗河静静流淌，蜡烛将寝宫照耀的神秘妩媚。层层纱幔包围，精致的床上雕刻着细致的花纹，屋内燃着甜甜的熏香。
“冰璃……夜璃……”
双手轻轻拍着，夜斓的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管是哪一个，都让我这么心动。”
冰璃坐在床边，戒备地望着他，脸色惨白。
那日的刺杀并没有成功，之后他们一行人便被带回了魔宫。而夜斓昭告天下，宣布她是他的妻子，是魔宫未来的女主人。曾经逃离魔宫就是为了摆脱这个身份，如今却有点像是自投罗网。更让她忧心的是，月华和冥月至今不知所踪，连是死是活她都全然不知。
她问过夜斓，求过夜斓。
夜斓只是笑着望着她，告诉她，一切他自有安排。
她的心冰凉。
“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只要你放他们离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夜斓玩味的看着她：“做什么都可以？”
“是的。”
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巴，暧昧道：“真的是什么都可以吗？包括……你自己？”
冰璃慌张地打掉了他的手。
夜斓冷笑，带着凶狠与恶毒：“连这个都做不到，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你又准备用什么换回他们两个人的命？！”
“夜斓。”冰璃望着他：“只要你放了他们，我愿意永远留在魔宫，做你的奴婢。”
夜斓的眼神冷了冷。
“如果你不放了他们，那么，我就自杀，一次不成功还有第二次，你总不会次次都能救得了我，也总不会次次都能那么及时。”
冰璃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然。
“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魂魄聚集，放到一个美丽的身体里。”夜斓伸手撩了撩她的头发，放到鼻子尖细细地闻：“到那个时候，不需要跟我谈这些条件，我也可以拥有你，每时每刻，你都只是我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冰璃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寒冷，恐惧和慌张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既然如此，何必每次都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夜斓的笑容凝固。
冰璃微笑，盯着他：“放入另外一个身体，我还是我吗？”
夜斓突然笑了：“你好像变聪明了。”
“谢谢。”她并没有在意。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杀不了我吗？”夜斓伸手抚摸她的脸，牢牢禁锢住她。“我知道你不是夜璃，我也知道你们会去忘川河边，我更知道月华会在我背后出手。”
冰璃皱了皱眉。
“所以，早在你们对我下手的时候，我就预先布置好了埋伏，在你们刺杀我的时候，先发动结界。”
夜斓的唇轻轻笑着。
“聪明如你，仔细想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冰璃的身子有些颤抖。
“什么意思？”
夜斓很满意看见她惊慌失措，轻笑道：“你们之中，有两个人的心思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冰璃脸色苍白。
“还需要我提醒吗？”夜斓的唇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耳边呵着气。
冰璃深呼吸，压抑住慌乱的情绪。良久，她道：“我知道你想挑拨离间。我不会那么容易就上你的当。”
夜斓轻声叹息道：“说你聪明，你原来还是那么笨。无论你们怎么做，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怜的你们还想要垂死挣扎，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有没有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如你，也会有出乎意料的一天。“
夜斓的笑容顿住了。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红瞳有些恐怖：“我对你已经一再包容，一再谅解，你不要逼我发火。”
冰璃偏过头不再看他。
“我再问你一次，想知道吗？”
冰璃讽刺地笑了笑：“我不想知道，不过看样子，你寂寞的无人可以诉说。”
她语中带着挑衅与嘲笑，让夜斓愤怒。他突然想要毁灭眼前的人，看濒临绝望的时候，她还会不会这么嘴硬，还会不会总是激怒他！
红瞳转了转，夜斓轻声呵气道：“你知道吗？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清醒的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他人一点一点毁灭而无能为力。你知道那种感觉是有多绝望，多难受吗？足够毁灭一个人的心神，也足够让一个人变成一个魔……力量……法力……谁不想拥有？”
冰璃望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他为什么会拥有魔的法力，为什么能一次次从魔宫安然逃脱？”夜斓笑着望着她。
心开始慌乱，冰璃握紧双拳：“我不会相信你的！月华不会出卖我！他不是那种人！”
“你了解现在的月华吗？”
“无论是现在的月华还是以前的月华，都是一个人！”
“那么，你能了解到月华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吗？”
冰璃皱了皱眉。
“比之恨我，月华更恨的，是你们的帝君，真相一点一点揭开，为了能复仇，成魔又有什么关系？”
冰璃的心像是被锋利的刀捅了几刀。
她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不可能！月华不会这样的！他最恨的是你！最恨的是你们魔！”
月华，她心目中的月华，当初明明迫不及待地要杀了夜斓的月华，怎么会欺骗她？绝对不可能！！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斓望着她，轻笑：“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如果月华真的是我说的那样，那你该怎么办？看呀！你动摇了！凡人就是如此，明明嘴上说着不相信，不可能，可是心里已经开始怀疑了。你在后怕对吗？你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是吗？可是为什么看到你这样，我会有些高兴呢？”
冰璃望着他颤抖：“你闭嘴！我要见他！”
夜斓抿了抿唇，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好，如果你非要见面才死心的话，我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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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宫殿，奢侈的布置，丫鬟奴仆满满都是，上好的佳肴布置整齐。他们忙碌着服侍那个坐在房内的白衣男子，小心翼翼，低声下气。
白衣男子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
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红色的花纹在慢慢发着红光，一种妖媚的气息使他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面容苍白，嘴唇红艳，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好。他本是清淡冰冷之人，如此鲜红在他身上更显魅惑。
跟夜斓不一样，夜斓的魅惑是源自于他的本身，而月华此时的魅惑则更多是由于他额头的那标记，让人有些恍惚。
侍女将刚沏好的茶奉到他的面前，小声道：“公子，您要的茶沏好了。”
热茶冒着清香的气息，白衣男子缓缓睁开眼，他伸手缓缓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在回味。
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大门突兀的被打开，一道灵活的身影突然闯入，她难以置信地奔了过去，将屋内的人全部赶走，怒道：“月华你！”
月华闻言一震，将茶盏轻轻放在桌子上，抬头古怪地望着他。
冰璃怔住了，她从未想到月华现在的处境会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太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
夜斓随之踏进门内，轻声笑道：“故人重逢，怎么只看着不说话？还是早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冰璃不理会夜斓的冷嘲热讽，紧紧盯着月华，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良久的沉默，冰璃无奈，开口道：“月华，你最近怎么样？”
“如你所见，很好。”
“冥月在哪里？”
“不清楚。”
“你当日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
“后来分开了。”月华轻轻皱眉，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冰璃控制住颤抖的心，她强自笑着，问道：“你——你额头上的那个花纹是怎么回事？”
月华伸手摸了摸，然后轻笑道：“是成魔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