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嫌隙由来

眼见着陈三被押去了祠堂,蔡老头一家是喜极而泣。

里长挥挥手,让围着的人赶紧回家去,这才散了七七八八。

“老蔡啊,你赶紧着回去收拾收拾,今儿晚上早些睡,明儿一大早便去县衙。”里长吩咐了一番,也不做多留,让一个汉子把牛头放祠堂去安置好,自己就要往家里去。

蔡老头此刻已是老泪纵横,总算觉得这几年的苦没白熬,终于得到清白了,听里长这番话,立刻大声应道,“哎!”

蔡友仁见里长一走,立即扶起了自己的妻儿,“受苦了,惠娘。”

惠娘的腿跪久了,早就酸麻不已,倚着蔡友仁怎么都伸不直。

李氏抹着眼泪,给她按着腿,“你这孩子,要是早知道你要受这罪,我是说什么也不敢让你来的。”

惠娘笑着安慰道,“娘,没事儿,祖父的事了了,我的心才能安。”

许氏这会儿也给了个好脸子,“我说惠娘,平时就见你嘴巴就利索,今日见了,你真是个厉害的,瞧陈三那泼皮媳妇儿,愣是说不过你。”

李氏听到许氏这话,心里头不大高兴,这小闺女嘴巴能说会道的,可不是件好事儿!像巧娘那样才是婆家喜欢的性子,话不多,性子软,能做活。惠娘啥都好,就是性子烈了些,如今大庭广众之下,惠娘把自己的性子给露了无遗,李氏开始担忧了,这要如何是好。

“跟大伯娘比起来,惠娘还差得远,还要好生学习,大伯娘日后可是要好好教导一番的。”惠娘随口胡诌埋汰许氏。

许氏也没仔细听,连连点头,“那可不,惠娘要是学,我可一定教。”

等回过味来,许氏明白惠娘夹枪带棍的又骂了她一通,顿时也有些胸闷了,“嘿,你个不识好歹的,好赖话听不出啊!非这么埋汰我!”

陈氏见着许氏又要胡闹起来,皱着眉头便道,“玉春儿!行了!你也消停会儿,刚没见你有这架势,对着自己个儿的侄女倒凶起来了。”

许氏刚才见着陈三媳妇扯着嗓子对着惠娘一顿吼,是立即就怂了,躲在自己丈夫后头,又拽住了自己儿子的手,愣是不发一言。现在见没事了,腰又挺直了。

“友仁,快背惠娘回家吧,这丫头今儿也怪受委屈的。”陈氏瞧了一眼惠娘,脸色有点发白,赶紧地让她先回。

蔡友仁是二话不说,拉住惠娘的手,往肩上一背,就往家走。李氏忙跟在后头,牵着泽文的手一道先回去。

蔡老头拿了农具往肩上一抗,重重地拍了蔡得财的肩,蔡得财一吓,脸都发白了,以为自己的亲哥哥为着那件事要打自己。

“兄长!真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家老婆子太凶!我要不听她的,她不给我饭吃!哥,你别怪我!”

蔡老头听了他的话,咧着牙笑,“行啦,我知道你怕你家老婆子,不怪你!今儿个你亲自过来救了场,咱以前的事儿就这么算了,走!回家去!”

一家人这次是这么几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陈三媳妇站在屋门口狠狠地唾了一口,见不得自己丈夫关了祠堂,蔡老头一家倒是团团圆圆的,气得肝疼,拧着自己大儿子的耳朵就进了屋,把后门重重地一关。

“没见着你爹要被关啊!屁都不放一个!我养你有啥用!光吃饭不长脑子!这么多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我还不如养头畜牲!过年过节还能卖个价钱!”陈三媳妇的大嗓门隔着墙都能传过来,真是可怜了她的大儿子,憨头憨脑的不知像谁。

到了家门口,隔壁二叔公的媳妇儿二叔婆正站在自己家门口,往他们的方向焦急地巴望着。

“二婶,二叔就回来了。”

虽说二叔公上次做着不地道,今日倒也算是亡羊补牢了,只是蔡友仁对着二叔婆怎么都喜不起来,亏得李氏是个性子好的,见二叔婆这么眼巴巴地等着二叔公回家,便打了声招呼。

“是友仁媳妇啊?你二叔公把事儿说清楚了?”

二叔婆一双眼睛不好,虽没瞎,但跟瞎了没什么区别,也就模模糊糊能看清个人影。

惠娘听李氏说过,她刚嫁过来那会儿,两家没这么僵,本就是亲兄弟,有个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二叔公脾气好,人憨憨的。蔡老头家的几个孩子都跟这蔡得财处得不错,但是这二叔婆不是个善茬,脾气不好不说,还争强好胜,又精明地很。

两家是越处越僵,但也没到一句话不说的地步。

到后来二叔公的儿子都二十一了,年纪老大,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说不上亲,连女儿十八也说不到人家,上门说亲的,不是她嫌人家太穷,就是人家嫌她家太穷,怎么都说不上好的。

二叔婆脾气不好,可毕竟疼孩子,这大儿子娶不着,小女儿又嫁不出去的,没了别的法子,一到晚上闲下来,骂着蔡得财,抹着眼泪,生生把一双眼睛给哭坏了。

后来这二叔婆不知道听了谁家没事挑拨的瞎话,愣说是这蔡老头抢了她家的风水,把她家好风水给坏了,蔡老头一家是子孙满堂,团团圆圆,她家就是孤零零的。

于是就要在前头院子造一间屋子专门供着佛。要说这起屋子,蔡老头一家自然是没话可说的,毕竟造房子对他家也没啥多大影响,可这二叔婆非要把房子的一半造在蔡老头的院子里。

这么一来,这事就做的不厚道了,把房子造在别人家正门口算怎么一回事儿?不说这不吉利,单这采光也是不行的。

蔡老头自然是不同意了。

二叔婆又哭又闹,非要蔡老头答应,蔡老头死梗着脖子不答应。二叔婆也是个强硬的,趁着天黑,把蔡老头院子的篱笆给一个个拔光了,把挑回来的泥堆得到处都是。

陈氏也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这都欺负到门上了,立时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就上门去闹。二叔婆一个人扛着把扫帚就追着陈氏打,许氏一把抱住了二叔婆的腰,三个人就撕挠在一起了,蔡得财在一旁是急得抓耳挠腮,李氏是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还是蔡老头听闻了动静,到了二叔婆的院子里凭着蛮劲把这三个人拉开了,打了陈氏一个耳刮子。

陈氏懵了,所有的人都傻了,蔡老头对媳妇说不上多体贴,却是从来不打媳妇儿的,连重话都不说。如今这一巴掌下去,蔡老头也愣了一会儿,随后就骂道,“你这老婆子!谁让你来的!也不嫌招了晦气!还不快回家去!”

陈氏当场就是哭闹不休,被蔡老头硬生生地拖回家,二叔婆也听出了蔡老头话里的意思,这哪是打得陈氏的脸,分明是打的她的脸。隔着院子就骂道,“骂谁家晦气!你个老不死的!我家晦气也是你们家害的!你们一家老小都是不要脸、不知羞的!”

陈氏和蔡老头当时可是闹了好大的别扭,心里虽然知道蔡老头不是真打她,是借着她骂蔡得财媳妇呢,可就是受不了这口气,最后又不能恨自己丈夫,只能把恨移到了得财媳妇的身上。

最后,这事里长出面,二叔婆才绝了念头,只是两家这关系不仅淡了,还结了仇。

二叔婆让二叔公和她儿子在两家的中间用泥垒了道齐腰高的墙,把两家隔了开来,算是一刀两断,这情形,陈氏是乐见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