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痴心不改
赫夕怔愣地看着魔君胸前的重华，展开了笑颜，“小家伙长这么大了，叫什么名字啊？你可是要叫我一声姑姑的！”
重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地叫了一声，“姑姑！我叫重华，爸比说是九重天上最美的华锦之意。”赫夕笑地合不拢嘴，“想不到我今生还能见到这么可爱的你！真是造化弄人啊！重华，到姑姑这里来，让姑姑好好看看你！”
魔君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重华箍得紧紧的，冷斥赫夕，“你究竟将阿挪弄往何处去了？”
赫夕捶着胸口，看到眼前满脸胡茬，不修边幅的魔君，尽管对自己说魔君永远不会爱上自己，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师父，你知道吗？你不仅仅是小七的师父，你也是我小六的师父！为什么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呢？”
魔君了冷漠地看着赫夕，“过往的事切莫再提！我早已不是首席长老，现在的我是以魔君的名义在跟你说话！”
赫夕一阵轻咳之后，缓缓道来，“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只是当初小挪分娩下重华之后就想要自我牺牲挽救苍生。我和草师兄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修为才没让她最后一丝魂魄散去，可是却再没力气找到她的那缕魂魄。当时我原以为我和师兄都会双双死去，于是结伴去了西边无涯洞里。可能是命不该绝，我们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虚弱至死，而是一天天好转，我们这也是刚回到神界。”
魔君恍然大悟，心里蓦然生出一丝欣喜，原来他的阿挪真的没死！“那阿挪的魂魄会出现在哪里？”魔君的脸上糅合着小孩一般的喜悦和他原本脸上的狠厉，任谁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激动。
赫夕摇头，“是我们无能，没有办法知道她最后一道魂魄安在！魂魄具有很强的念力，或者要是发生什么让她刺激，或者让她欣喜或者无法接受的事，她就有可能从六界之外重新被召唤回来！”
魔君挑着眉思索着赫夕的话，他寻思着，小挪心里最重视的人莫过于他和重华，还有便是她刚刚挽救回来的神，仙两界。他不舍得对重华下手，而对自己下手她固然会受到刺激，可是自己曾多次濒临死亡，要是自己的死起不到原有的效果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再想小挪居然可以为了神界抛弃他和重华，一定是将神界看得很重要！于是，心里俨然已经做出了决断。
流殇此行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现在也隐隐感觉到魔君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不想再趟这浑水就起身向赫夕以及草无妄辞行。倒是魔君，拦住了他，“你是怎么到神界来的？”
流殇的脸上早已没了当年的吊儿郎当，在西海折腾了好多年，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平缓地答道，“当初挪儿来西海看我的时候，我就将风筝的线扯断了。我目睹了你为挪儿刨脸灌水的痴情场面，也深知你比我更适合更爱她！我担负着整个西海的兴衰荣辱，我不能让我的母后为我担忧，而你却可以为了挪儿全然不顾道义，所以，我敬佩你你的深情。我知道你现在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你有没有想过即使能换得挪儿回来，她也再不会原谅你？”
魔君的紫眸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你觉得你有什么权利对我指指点点？要知道你是我的情敌，一日为敌，终身是敌！”
流殇对魔君现在的幼稚嗤之以鼻，“别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好吗？当回那个令万人仰慕的魔君吧！我只是不想你后悔，要是挪儿有朝一日回来了，看到的不是她用生命铸造的华美宫殿，而是满地的断壁残垣，到那时，即便你在她面前丢盔弃甲，想必也是于事无补的！”
魔君深知流殇字字珠玑，退到了一旁，让流殇离去。而在屋子里的草无妄和赫夕也都知道了魔君要对他们干什么，脸上也没有畏惧之色。草无妄替魔君斟了一杯酒，“魔君，请！”
魔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谢你们挽回了阿挪的最后一缕魂魄！我对不住你们！”
赫夕歪靠在床边，朝魔君虚弱无力地笑着，“你无须自责，就算是整个神界加起来，也抵不过凰神一人的作用！有她在，万物苍生就用不会走到尽头，你的选择是对的，动手吧！”
魔君此时看到他们都从容地准备慷慨赴死，心里的纠结程度可想而知。他的手都有些发抖，重华也明白了魔君要做什么事，连声对魔君大喊道，“爸比，不能这样做！娘亲在叫你呢！她说讨厌自私自利的你！她要你对姑姑还有草叔叔好！”
魔君低下头，将重华塞进了自己宽大的外袍中，不想听重华一套又一套的理论，若是小挪有知，何不直接对她说这些，反而要找重华这小不点说那些小孩晦涩难懂的话？
魔君稍一使力，就将整座宫殿掀翻，赫夕和草无妄也已经不知所踪，该是沉溺在滚滚尘埃中死去了吧！
重华怯生生地抓着魔君的衣服，泪水绝提，“爸比，你好坏！重华不喜欢你！”
魔君这次没有安慰重华，而是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连带着那个霸王花蕊，“不喜欢我就不要跟着我了！以后随你自生自灭，都与我无关！”
重华被严肃至极的魔君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蜷缩着身子在花蕊中央哭泣，“不要，重华怕黑黑！”
魔君深吸了一口气，蹲在重华旁边说道，“重华，你要知道这世上最重要的永远只有你的娘亲！为了她，我必须不择手段，你要是对爸比失望了，就离开我吧，不要告诉别人谁是你的父亲，你就无须为我犯下的过错负责了！”
重华透过泪眼瞄着魔君悲哀沉痛的脸，忽然发现做出这种决定，最痛苦的人也许还是他自己。小小的脑袋思索不出其他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东西，仅仅是用自己的双手将他的腰环绕，泣不成声又小心翼翼地说着，“重华明白了。重华会变成爸比喜欢的模样，重华只有爸比一个亲人了，求求爸比不要将重华抛弃。呜呜呜……”
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怀里一抽一嗒的，魔君又怎会不心疼，知道自己把他吓破了胆，只好将他搂在怀里，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蹲在地上闭着眼睛任凭重华的眼泪鼻涕擦在他的身上。
神界的人已经围聚过来，看到赫夕和草无妄在魔君身后的尘埃中了无踪迹，身后的宫殿也荡然无存，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估摸着是神界的二当家二长老，困惑地质问魔君，“您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魔君抱着重华站了起来，恢复了毫无波澜的沉静面容，淡淡说道，“怎么不可以？我现在是魔，六界之内试问有谁能阻止我为所欲为？恐怕你也束缚不了我的！”
二长老气得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又不敢顶撞魔君，只把自己的脸憋得越来越红。魔君度量了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一群上神，思忖着要真正将神，仙两界解决掉，估摸还要好长一段时间！索性先去对付仙界那些较好对付的仙子好了。
转身正欲离去，又被二长老拦住了去路，“请魔君给我们一个交代！让我们服气！”魔君酝酿在手中的掌力蓄势待发。而重华擦干了眼泪，已然挡在了魔君前面，有时候，亲情就是这么奇怪。他可以质问他爸比的作为却不能容许其他人对他爸比有一丝的不敬！
“你们神界这些道貌岸然的上神真是古怪！我娘亲，凰神为了你们重生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时，你们也不见得多感激她！现在，我爸比只是为了我娘亲的重生，将她当日挽救回来的众多性命中的两条拿来祭奠我娘亲，有什么不对？”
众上神皆惊讶地看着身量尚小，顶多只有三岁的重华，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看着重华牵着魔君的手大摇大摆地离去。魔君灰心一笑，想不到自家儿子这么维护自己，说不开心绝对是骗人的，心里好久没有暖流流过，顿时享受到了他儿子给予他的无限温情，忍不住一阵悸动。
“重华，是我对不住你！原本你应该有一个美好无暇的童年……”
“爸比，你知道吗？重华已经很满足现在的这一切了！”
可是重华越是懂事，魔君越是难以割舍，再舍不得让他陪着自己四处征讨了。
……
下了神界，魔君找到了卿篱，“卿篱，帮我照顾好重华吧！”
卿篱和清儿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你想做什么？重华最需要的正是你啊！”
魔君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小家伙，心里难免有几分的不忍心，“我注定要走上不归之路了！要是我的种种恶行还是不能换回阿挪，反倒是让众人将我连带着重华一起唾弃，那重华可怎么办才好！你们替我照顾好他吧！他还小，终究会忘记我的！”
清儿泪眼婆娑，她的心地最是慈软，“魔君，重华还小，要是醒来发现你不见了，他怎么承受得住！”
魔君转身不去看小小的重华，闭上眼睛，两道清泪立即挂下，“我的儿子要是学不会坚强，那将来怎么统领六界？”
卿篱企图将他唤回，可是他越行越远，褪去了自己原来的白衣，换上了一身嗜血的红衣，走得果决！
在许多人眼中，魔君已然丧心病狂，也许小挪看到现在的魔君，也会被他颓然冷酷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可是又有谁知道每当夜幕降临，银河的一角总会坐着一个颓然捞着燃尽的星辰，编织着过往最美好的梦境。每每阳光刚透过他当年在妖界上方挖的一个小洞照耀进竹林时，一个细腻温柔的男人总会爬上树捉着虫子收集了一篮又一篮。而当夕阳西陲时，又会有一个男子在垂暮之中挖着土，在竹林外种上了绵延数十里的梅子树。
他的心酸有谁能懂？除了这些时段，他通常会带领着妖魔四处作恶，为的就是让那缕倔强的灵魂早日归来！
他来到了青丘，山峦叠嶂中的惬意，他自失去小挪的那一刻起，再没体会到从中的悠闲！彧歇恭候在青丘山前，举着一个偌大的酒壶，企图和他畅饮一回。
魔君接过酒壶，畅然饮尽之后，绕过了彧歇，走进了青丘。彧歇在身后用雄浑的内力对魔君说着，“轩辕，小挪心中，浩淼永远是她的三哥，你要是真的对浩淼做了什么，即使她回来了，也不会原谅你的，你懂吗？”
“我懂，我怎么会不懂！可是我宁可让她恨我，也不想要她再也无法回来！若是她真的不能原谅我，你就将她记忆里我的影子全部删除吧，与其让她恨我，不如让她忘了我，重新开始！”
“太过执着并不是一个优点啊！”
魔君回眸，笑得放荡不羁，“我是魔啊，没有人性不是很正常的事？”
魔君径直走向了小小在青丘的洞府，却见许多狐仙狐妖都摇着自己袅娜的身躯围聚在小小洞府前。渐渐走近，才知道小小已经身怀六甲，不日就可以产下她和浩淼的孩子。看到小小脸上洋溢着的幸福，还有浩淼脸上经过岁月洗涤留下来的稳重满足，魔君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小挪一人的牺牲能带来这么多人的重生，化解妖魔两界的宿怨，妖魔界除了魔王魔后元神荡然无存无法挽回之外，其他死于几十万年前神界杀戮的妖魔也都苏醒了过来。
而他居然一手将小挪好不容易换来的情境毁于一旦！面容痛苦挣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紫色的瞳孔里再没有当初的万千光华，有的只是殷红的血丝。
可是不管怎样，魔君的气场还是让浩淼一眼发现了他！他绕过众多狐妖狐仙，来到了魔君面前，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魔君先开的口，“三哥，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如何？”
浩淼脸上的喜悦在见到魔君的那一刻彻底瓦解，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他最疼爱的小挪不知所踪，他怎么会好？只是小小临产期将至，他每日只能强颜欢笑。“小挪，始终找不到吗？”
魔君低下了头，默然无声，他原本想好了要亲手毁灭掉小挪最重视的人换回小挪的一次回头，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转身离去之际，只道了一声，“祝你们幸福！”
浩淼清明的眼睛早就看破了魔君的心事，凄楚笑着，“请留步！若是小挪能够回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是神，她可以造出无数的盛世！动手吧！”
－－－－－－题外话－－－－－－
亲爱的们，表担心，此文将近完结，之后不会大虐男主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