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邵燚羲痴傻的大笑,心里有人关怀惦记着的滋味很好,本以为阿姆故去,世间无人在意自己便过得浑浑噩噩,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不论是为了在火海池内替自己受难的阿姆,还是为了那一夜之缘的木易雅,他都会好好活着,认认真真的活着。

事于至此,他不会再居于这方寸之间,浩瀚的天下方才是自己的舞台。

为姆积德,需财力,为自己立足天下,需名声,不论如何后院之事,他不会再多加干涉。

如今父亲对自己怀有愧疚,或许便可利用此处……虽说心里有些对不住父亲,可为了邵府宅院安宁,自己留在此处也是不妥。

想着微微侧头,有些不明眼下已经巳时,自己的侍从都没来看看,贴身小厮张顺更是毫无踪影。

被点了心窍的邵燚羲自然不会有少年的烦躁,耐了心思的慢慢等,他倒要看看那小厮何时会出现。

直到午时,方才见那小厮悄悄推开门,甚至没先敲门。这让邵燚羲心中冷笑,对这不分尊卑的东西不知说什么好。这小厮是前年跟随自己的,好吃懒做,仗着与继姆家大管事有些亲戚关系,甚至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而他原本那个不知被调到何处,当初那小厮反倒是极好,得想法子要回。

而张顺见自家少爷穿着整齐的坐在桌前喝茶翻着书,心中“咯噔”了声,转而笑眯眯的凑上前“少爷可是安康?如若尚未恢复还是多去躺会儿,这几日我都不敢早来,唯恐打扰到少爷歇息呢。”这娇气的大少爷他本就看不惯,要不是念及月薪高,还轻松,他才不愿意来呢。

怕打扰,所以一直等到午时,自己吃好饭才来?前几日自己病重整日不见踪影,还真是够忙的。邵燚羲翻了页书“把大夫找来吧。”

“好咧!”那小厮见自家少爷不提心里自然高兴,转而就跑出去找大夫。

半个时辰后,那大夫才姗姗来迟。摸着胡子替邵燚羲把了脉,装模作样道“大少爷已经安康,身子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其后只需慢慢调养即可。”

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听着让邵燚羲心里不住摇头嘲讽,自己好坏顶着嫡长子大少爷的名头,固然继姆排斥,但也轮不到那些下人这般无礼不是?

挥挥手让那小厮与大夫出去,丝毫没有往日的温和。

那小厮虽说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是没把这正儿八经的少爷放眼里。不用贴身伺候,那再好不过,他还想着睡个午觉呢。

邵燚羲见下人如此,不由重重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病重固然让自己的父亲心怀愧疚,但并没重视,自己恐怕是继承不了这偌大的邵府,只能盼着分家时多要些,自立门户吧。

想着刚要倒杯茶,却被一双年迈的手阻拦“大少爷,茶凉了不可再喝。”说着那人换上一壶温水“大少爷身子弱,张顺那小子本就是个好吃懒做之人,自然伺候不好大少爷。老朽瞧着心中也甚是难过,清风本来伺候的好好的,如今被调到别院,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连家中爷儿的事都要插手。不过此次大少爷福大命大,过了这劫,想来也是福大命大之辈,今后势必会过的好。”说着说着,那来人都带了几分梗咽。

邵燚羲顺着那双年迈的手往上看,随即心中一叹,但极其自然的咬着下唇,眼睛都是水汪汪的写满了委屈。

这幕让那老人家瞧着越发心疼,要不是主仆之间的规矩,料不准那老人家早就把这小小少年抱入怀中,百般的哄了。

“单管事......”邵燚羲口中喃喃着,见这位老人年迈的脸庞心里也是难过,身子扑入单管事怀中,还委屈的打了个滚。

那软嘟嘟的小身子,和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单管事心都要碎了。

他自幼看着这孩子长大,出生时他都是在门外瞅着的,刚出生时,软软小小的一只,越长越大越发的好看,性子也好,脾气也好,都是顶尖的。只可惜,大夫人去的太早,老爷刚一发家,便早早走了,后娶的妻子又不贤惠,这大少爷固然身份高贵却终究是野草的命啊。

单管事单名一个幸字过去也有过几个孩子,但哥儿早早嫁了,他那些妻子自然没给他生下一个爷儿,故而如今瞅着这大少爷当真是比自家孩子还疼上几分。

邵燚羲哼哼着趴在这单管事的怀里回忆着,这整个邵府也就单管事对他尚且真心。

单管事是阿姆在时的老人了,阿姆故去,继姆管家,那时自己尚且娇生惯养,被这继姆寻着法子责罚,不知吃了多少苦,都是这单管事暗中照顾,还有清风细心照料这才一再熬过去,否则还真不知他能否熬到十三岁,等着雅来接。

想到此,邵燚羲越发想念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清风。清风是阿姆当年在外捡来的哥儿,这世界不少人家哥儿生太多养不起,便早早卖了或扔了。

清风小时候长得极丑,卖不出这才被扔。其后被阿姆见到,自己那时不过一岁多,清风固然长得丑,但却是个聪明伶俐之人,阿姆瞧着放心便放到自己身旁照料。

但上年继姆寻了个借口,把清风扔到别院,又把张顺塞自己身旁。自己那时百般阻拦都无用,爹爹在外经商,而他又偶然风寒,继姆更是责备清风照顾不好人,打了板子扔出去。

联想那幕,邵燚羲心中便压抑的难受,暗恨自己的无能,更恨继姆的偏心残忍。只是眼下他不会再许此事发生,对继姆,雅不让自己插手,自己便不会做什么…….

单管事从厨房端来热粥和一些清淡的配菜,瞅着自家大少爷喝下,又喝了药这才去忙自己的事儿。

单管事负责后院的一些杂事儿,没多大实权,因不喜后房对大少爷的态度,故而得不到如今夫人的喜爱,月钱也就够个温饱,要不是算是府中老人,或许早就被赶出邵府。

为此一点,邵燚羲便不得不感谢这位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家。

酉时刚过一刻,邵燚羲忽然被一侍从吩咐老爷要见。

心里有些惊奇,今儿怎么就被连番惦念?

就以他记忆中所知,这做父亲的一年也见不上自己几回。

心中固然如此想着,可邵燚羲却换上一件稍显破旧的衣衫,快步走到东侧主院的房内。

邵振华很久没瞧见自己的嫡长子了,今日听大夫说这嫡长子康复,心中还甚是惊讶,毕竟前几日还命悬一线,如今倒安康了。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嫡长子,到底是福大命大之辈。

说实话对这嫡长子邵振华没多大感情,只记得那孩子似乎一直在生病,生病怎么都好不了。

而一个多月前闹出的事让他不得不重(chong)视那孩子,邵府的嫡长子固然自己不亲,可却也不可让人平白糟蹋了!

但如今的夫人家中也甚是显赫,自己动不了他,只能责备几句。而这几日所了解之下,自己那嫡长子多年来所受的苦,却是百般讨要不得。

这让邵振华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更何况前几日岳父把自己召去,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让自己尽快把他的嫡长子安排妥当,莫要再发生此事。

这些话无不是说,自己的哥儿并未有错,错就错在他府中已经有了个嫡长子。

这让邵振华做男人的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但为了这邵府却不得不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