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筑基
沈棠恢复神志时，还待在地道里。
空荡荡的前方既没有从废弃基地千辛万苦逃出来的人类，也没有大批力量进化的丧尸群，更没有季理、褚秋等人，墙壁上嵌着的一颗白色珠子发出幽幽光芒，如果不是遍地被打爆的头颅和暗褐色的脑浆，沈棠几乎以为稍早发生的是一场梦。
手臂已经不痛了，她低下头，见皮肤黑的发亮，仔细看是水肿了。
身后传来霍衍微微喘息的声音。
“此毒破坏性极强，我喂你吃了解毒丹，也只堪堪阻止毒性蔓延。你穿了锁灵，他人灵气无法侵入你的经脉替你疗伤，你需用灵力将毒从伤处逼出来。”稍顿，他又说：“锁灵只是针对灵气外泄而设计，诸如损伤血液经脉的毒素，没法防御，你以后还是小心为好。”霍衍反常地严肃道。
“哦，谢谢。”沈棠扭头，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毒素蔓延得飞快，霍衍喂沈棠吃解毒丹时，她的脖子已经黑了，背对着还好，这会儿转过头，越发显得脸蛋白润如玉，脖子乌黑发亮。
霍衍心下微微可惜，依照他的眼力来看，沈棠现下的修为还无法将毒素逼出，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停的吃解毒丹，阻止毒素蔓延，保住不死罢了。
这对于容貌颇为美丽的少女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一想到此，霍衍不再怨怼稍早沈棠扑到他的事情，说起来她先是无意，后是好意，是他不愿接受卦示而反应过度了。
修真是修行，是修身，是修心。是无所畏惧，是坦坦荡荡，是随心所欲。
未来如何，是劫是缘，冥冥中自有定数。
霍衍想通后，再跟沈棠说话，就恢复了一贯的随意。
“逼不出毒素也无所谓，我有不少解毒丹，保你不死是可以的。不过，你这脸部以下等于毁容了，以后就是个丑妞。”霍衍眯着笑，本是善意的话被他说得非常没同情心。
沈棠忍不住丢个眼刀给他，“不用麻烦了，我能恢复的。”
“怎么恢复？”霍衍奇了。
“异能。”沈棠说着，调动精神力给自己施加了净化术。
蓝色的光芒不断没入她的体中，随着她额头微微渗出的细汗，沈棠黑色水肿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如玉润泽。
霍衍眼神亮了，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沈棠：“居然同时觉醒了水系治愈和净化，想来你的灵根资质非常不错，怎么样，有没有想过离开合欢宗加入我们宝鼎派？”
“你们派有采补的么？”沈棠问。
霍衍脸黑了。“没有。”
“双修呢？”
“有。”
“不去。”沈棠果断说，“别以为婚内强/奸就不算强/奸。当我不知道呀，你们这种双修不过就是举行个类似结婚的仪式后合法采补。”
沈棠笑吟吟地歪曲事实，纯属气霍衍呢，谁让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说她没救了，谁知道霍衍若有所思：“双修功法也就比采补多了个反哺的步骤，确实不少人打着双修借口行采补之实。”
沈棠：“……”
霍衍又说：“不过我刚才也就说说，你暂时还没法改投他派，修真的心法也有分级，修炼了高等功法的人无法再修炼低等功法，修真界早已没落，功法也失传的七七八八，好多功法只到金丹期，往后就没了，而商赫当初号称修真界第一人，他修炼过的功法，应该挺高级。”
“当然，可修到元婴期，你要不要也来练练？我教你。”沈棠斜睨他。
让他成为商赫那厮的专属鼎炉？咳咳。霍衍呛到了。
“好东西自个儿收好就是了。”霍衍没好气地说。
“别客气。我喜欢分享。”沈棠忍住狂笑的冲动，继续道。
“不要。”霍衍斩钉截铁说。“要练也练商赫那种，虽说有违天道，但至少有飞升的希望。”
“飞升是指以个人力量遨游星际宇宙吗？”修真菜鸟沈小白不耻下问。
“那还修什么真，还不如做个科学家。”历练达人霍衍非常跟得上时代地说：“造航母比修到大乘期飞升容易多了。”
沈棠：“……”
“飞升是破碎虚空，虚空俗称三维空间，因此，飞升的最终是到达另外一个空间位面，相当于世俗界的小说影视作品里的穿越时空吧。”霍衍挺得意自己能如此通俗的解释修真用语，他期待地看着被扫盲的少女，一副求表扬的骄傲劲儿，不料沈棠跟突然傻了一样，重复念叨：“飞升就是穿越时空，穿越时空，穿越时空……”
霍衍看得纳闷了，心想：这妞不会连“穿越时空”都不懂吧。
忧桑！这要怎么给她扫盲？霍衍还在琢磨怎么着把穿越时空给解释一遍，冷不丁被个黑影压住，少女柔软的身躯和幽幽暖香扑面而来，让他有片刻的迷失，等清醒过来，立刻想磨牙了。
“谢谢你，霍老大你真是个大好人，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修炼顺利天天向上啊。”沈棠兴奋的反身抱住霍衍，因为霍衍歪歪靠在墙上的缘故，她这个熊抱便显得有点粗鲁，像是直接压过去。
“激动什么劲儿？介不介意说来听听？”霍衍阴测测地说。
“忽然发现天无绝人之路。”沈棠将头搭在霍衍的肩膀上，轻声说。
一向干净清脆的声音奇怪地沙哑了，霍衍本打算狠狠推开的双手顿在半空，直到肩膀上濡湿一片，他愣了下，笨拙地虚虚搂住她。
“原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身上的少女低低呢喃。
霍衍不知怎的从这句很普通的感慨中听到了悲伤和喜悦。
一种从灰色、绝望蔓延而来的悲伤和喜悦。
霍衍心里一动，想到现下的世界，也黯然了。
别说这小姑娘，就他也很厌烦末世，厌烦人不人鬼不鬼的丧尸，更厌烦没了秩序无限扩大的丑恶人性。
当然，末世各地突然冒出来的大机缘给了日渐没落的修真界继续存在下去机会。
他也曾扪心自问，如果把用世俗界的崩溃来换取修真界复苏的选择交给他，他会怎么办？可想破了头，也没有答案。
“姜……姜予吧。”霍衍不确定地喊了声沈棠的名字，“一切都会过去，也会渐渐好起来，旧制度的崩溃是为了新秩序的建立，你不该为了躲避现世现实而把飞升当作唯一的希望，这样反而不利于修行。”霍衍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安慰，末了，实在忍不住，略暴躁地说：“你够了吧，能从我身上下去吗？我还是病人、病人！”
“啊抱歉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一兴奋就忘了。”沈棠手忙脚乱地离开霍衍，后退。
“修行最忌毛躁、浮躁、暴躁。”霍衍觉得呼吸顺畅了，便开始老神在在地教育沈棠。
“嗯。”沈棠微微笑。
她的眼眶微红，但笑容却极其喜悦，比之以前多了……生机。
就像一株压在石头下面的小草终于顽强的探出头，看到了天的辽阔，地的广博。
她盘膝闭眼坐着，周身灵力涌动。
这是要突破……至筑基！
霍衍怔住，他敛起所有表情，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美丽单薄的少女，神情严肃地打量她。
沈棠这会儿陷入一种玄妙的感觉中，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坐下修炼。
她似乎又见到了秀秀，秀秀穿着一身黑衣，神色肃穆，淡淡地说：“我最后悔的事，不是救了商家兄妹，而是没有活下来，没有用尽全力活下来，活下来报仇，活下来找林楠，活下来期待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秀秀说完就消失了，一个嘴里塞满布条的女人一边流泪，一边拿刀挖自己腿上的肉，她的腿已经被自己打断，她坐在轮椅上，汗水浸湿了头发。“菲儿，你一定要活下去，再等等，政府会来救你。好好活着，孩子，你才十九岁，这个世界，你还没有好好感受过，即使变了天也不要灰心绝望，要知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
沈棠默默念，像是有一束阳光忽然当头照下，又像远方有明亮的光点指引。
也就是一瞬间，沈棠忽然对前路坚定起来。
活下去。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仿佛魔咒，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没有永恒的黑暗，没有真正的绝处。
她要活下去，她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