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负面情绪
桑晓使劲全身力气才将一屋子来看她的人打发出去，刚舒了口气准备再休息一会儿，令狐医生微笑着走了进来：“杜夫人的气色看来很好，我想你的身体一定恢复得很不错！”
桑晓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唇角，假笑两声：“有令狐医生的照顾，我根本就不会为自己的身体担心。对了，你说我恢复得不错，那你这是……”
“我找杜先生，他不在吗？”令狐医生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浴室，有哗哗的流水声传出来，说明里面有人。
桑晓伸手揉了揉僵硬的嘴角，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打发他去洗澡了，一会儿就出来，你找他有事吗？不会跟我的身体有关吧？”
“当然不是！”令狐医生连忙否认道：“我来只是想提醒杜先生，他的手该换药了……”
“什么手换什么药啊？”桑晓的身体绷紧，紧张的看着令狐医生：“他手受伤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而该死的，她醒来这么久，竟然粗心到没有发现他受了伤？还赶他去洗漱，天，若是伤口沾了水，可是会感染的呢！
“杜天祈，杜天祈你给我出来，出来……”她忽然使出吃奶的劲儿，朝浴室的方向大声吼道。
浴室的门飞快被拉开，杜天祈担心的面孔出现在门口：“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看着以光速般的速度冲到自己身边来的男人，那一脸的紧张和担忧，她的鼻子忽然一酸，抓起他的两只手，瓮声瓮气的说：“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你的手受伤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伤得怎么样啊？为什么会受伤呢？”
她的眼里噙着眼泪，看着被纱布裹着的小指头，心疼的问道。
“容我说一句，杜太太——”令狐医生飞快的插嘴：“杜先生的手是被利器所伤，而他的伤口，断口处非常整齐，所以我估计是被人切掉的，至于是被谁人切掉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闭嘴！”杜天祈看着桑晓眼里的心疼和不敢置信，连忙沉声打断令狐医生的喋喋不休：“没你的事，出去——”
令狐医生摸摸鼻子：“那个，出去之前我要再告诉你一声，你的手今天该换药了……”
被杜天祈冷冷的一瞪，他连忙咽下其余的话，往门外退去：“好了好了，我走了……那个，你要记得哦……”
赶在杜天祈发火之前，他连忙闪身而出。杜天祈回头，看见桑晓噘了嘴，满脸疼惜的捧着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吹着气。他的心顿时被涨得满满的，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桑晓，别担心，已经接上了，会好起来的……而且现在，并不疼！”
“是谁做的？”桑晓倏的抬头，眼里闪过强烈的恨意：“是邱一鸣还是丛书媚？”
说到这两个人，她忽然头痛的呻吟一声：“现在这两人在哪里呢？劫后余生，倒还差点忘了这两人……”
杜天祈顿了顿，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把梁屹然死掉的消息告诉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他才托起她的后脑勺，郑重的看着她的眼睛：“桑晓，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先告诉你——”
与其呆会儿从别人口里得知这一消息，还不如，由他来告诉她。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啊？”桑晓有些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杜天祈，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挣扎和坚定一点没落的落在了她的眼里。
“梁屹然他已经——”杜天祈顿了下，抿了抿些微有些发干的唇瓣，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紧张的眼睛：“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怎么可能？”桑晓颤着声问道，一个劲的摇着头：“他怎么会死呢？我们刚刚还约一块儿吃饭来着，他还跟我说了道歉，还祝我快乐幸福……怎么可能会死呢？”
“桑晓桑晓别这样！”杜天祈连忙捧了她的脸，制止她胡乱的摇头：“他真的死了，昨天我到医院的太平间去过了，他的确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被那群人打死的吗？”桑晓哀伤的望着杜天祈，语带哽咽的问道。都是因为她，所以梁屹然才送了命，她之前对他的态度还那么恶劣，他却拼死也要保护她……
“他的致命伤是贯穿胸口的那一刀……至于是谁做的，现在也没有继续追究的必要了……”因为出手狠辣的索菲亚已经将那一群人一个不剩的，解决了。
“杜天祈，我……”桑晓满眼眼泪，欲开口说话时，杜天祈轻轻捂了她的嘴。
“嘘——”他轻轻嘘道：“别说，我都知道，你觉得他的死你要负很大的责任，你觉得对他充满了负疚感……可是桑晓，他不是已经毫无芥蒂的祝你快乐幸福了吗？说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怪过你，对不对？”
虽然不懂桑晓为什么会说出什么他们还有约吃饭道歉什么的话来，但这时候，他必须要先将她从负疚的负面情绪中解救出来。
“可是我害他丧命，这是不争的事实啊，我……”怎么可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都发生过？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那么鲜活的一条人命，眨眼间，就没有了……
“不是因为你，他会死，是因为丛书媚！”杜天祈淡淡的嗓音不失坚定的砸在她的心里：“他是因为丛书媚才丧失了性命，而我想，他一定是抱着心甘情愿的心态……”
莫朗和索菲亚带着尚在昏迷中的邱一鸣和一脸沉痛悲伤的丛书媚来到杜家大宅时，桑晓正缠着杜天祈争取下地的权利……
“桑，感觉好多了吧？”索菲亚上前，倾身抱了抱她，关切的问道。
桑晓亲热的环了她的背，高兴而感激的说道：“索菲亚，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
“那——”索菲亚松开桑晓，指了指楼下：“他们已经带过来了，你确定，要见那两人？”
杜天祈深邃的眸子暗沉下来，看着索菲亚的眸子有些许不满的意味。桑晓深吸口气，清澈如水的目光坚定的看着她：“索菲亚，我已经决定了，你也不要为我担心，好吗？我想先见邱一鸣——”
“邱一鸣还昏迷着呢！”索菲亚长腿往外跨，边走边说：“先见丛书媚吧，她好像快要崩溃了……”
桑晓怔了怔，丛书媚快要崩溃？是因为梁屹然吗？那么，她对梁屹然，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是不是？
“别想那么多！”杜天祈轻叹口气，握了她的手：“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循环，我想，梁屹然大概是上一世欠了丛书媚太多，所以这一世便是专门为了还债而来的……”
“什么啊？”桑晓哭笑不得的斜眼瞥他：“因果循环？你这家伙对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是不是也是因为我上一世欠了你的呀？你什么时候连因果循环这样的道理都悟出来了？”
杜天祈见她心情似乎不似先前那么沉重，才微笑道：“上一世明明就是我欠你的，不然这一世我怎么会栽在你的手里？”
“嚇，你现在这是在抱怨吗？”桑晓明白他的用心，如他所愿的将沉重的心情暂时抛开：“还是，你后悔往我手里栽了？”
“我哪敢？”杜天祈一脸委屈状，可怜巴巴的看着桑晓：“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呢……”
他的话顿住，敛了脸上的表情，因为索菲亚带着丛书媚走了进来。
看着丛书媚失魂落魄的悲痛模样，桑晓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杜天祈与索菲亚，她语带请求的说道：“你们俩先出去好吗？我想……单独与她聊聊！”
“桑晓——”杜天祈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她现在在开什么玩笑？放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跟这个危险的女人单独呆在一起，他的心脏还想多用几年呢？
“出去吧！”桑晓恳求的看着他：“我不会有事的……好吧，我退步——”
看着他坚持得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的模样，桑晓举了双手：“让索菲亚留下……”
杜天祈还想再说点什么，瞧见桑晓那一脸的我也没商量的模样，只好让步：“行，有什么事情立刻大叫，知道吗？我就在门外……一定要叫我知道吗？”
“啰嗦！”索菲亚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看着殷殷叮嘱着的杜天祈，很是不明白，明明是个冷酷强势的男人，怎么面对桑晓的时候，就变得这么的婆婆妈妈了？
“你——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杜天祈沉了脸往外走，门快合上时，他低沉的嗓音传了进来，却是对着索菲亚说的：“桑晓的安危暂时就交给你了……”
“桑，你老公——”索菲亚环了胸，大步往床边走去：“越来越啰嗦了，没性格——”
桑晓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丛书媚，敛了笑容，轻轻唤了一声：“丛书媚？你，还好吗？”
苦涩悲伤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好？我怎么可能会好呢？我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痛失了那么爱我的一个男人……”
桑晓抿了抿唇瓣，重重叹息一声：“没错，梁屹然真的很爱很爱你，他为了你做了很多很多事情……甚至，在无法改变你的决定的时候，在明知道你在做着错误事情的时候，他依然选择忽视自己的良心自己的道德，帮你得到你想得到的……”
“桑晓，想不到连你都那么清楚，都那么了解他……”丛书媚自嘲的笑笑，眼神终于脱离虚无飘渺，有了一点焦距，眼里却飞快的蓄满了清亮的眼泪：“而我，从小就使唤他，一次一次的利用他，从来不肯认真听他说话……如今想要再听他说话，也已经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说着，抬眼对上桑晓同样悲伤的眸子，静静的说道：“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过你的事情，我不想请求你原谅，我也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我接受你对我做出的任何‘宣判’……”
“宣判？”桑晓苦笑道：“我不是警官，也不是法官，说什么宣判？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看在梁屹然的份上，我统统不予你计较。你回美国吧！”
“你还真是大度……”丛书媚轻笑一声，眼神又迷离了起来：“回去美国？回去做什么呢？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有大卫……”
桑晓示意索菲亚去取不远处茶几上用锦布包裹着的盒子，瞥了眼丛书媚：“大度？你错了，我并不是大度的人……你知不知道，梁屹然在你们行动之前就找上了我，告诉了我你们准备对我不利，他用这个消息，来交换——你的安危……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这样一个深情的条件，我没理由不答应，所以，我的宽容我的大度是因为梁屹然而不是你……这个是梁屹然的骨灰，你带着他，走吧……”
桑晓在索菲亚的搀扶下，站在阳台上看着丛书媚流着喜悦而欣喜的眼泪紧紧抱了怀了的盒子，大步走出她们的视线。
“好了，桑——”索菲亚扶着她往屋子里走去：“虽然我不赞同你这样的妇人之仁——你们中国人说的是妇人之仁对吧？”
不等桑晓回答，她接着道：“虽然我不赞同，不过，这样的结局，我也很喜欢！”
虽然她见惯了血腥，可是怎么讲她也是个女孩子，有哪个女孩子喜欢天天打打杀杀、喜欢看人从鲜活走向死亡的？
桑晓轻轻微笑：“索菲亚，我想我并不是个纯粹善良的人，其实，我也会恨我也会讨厌丛书媚，不与她计较，是真的看在梁屹然的份上，他——才是个好人，只是，爱错了人……”
“爱错了人？”索菲亚呢喃：“可是，他又是个勇敢的人，尽管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得到那个女人为他而流的眼泪，但是，至少他是笑着合眼的……我其实很佩服他，甚至很羡慕他，拥有飞蛾扑火的那种勇气和决心！”
“索菲亚……”桑晓惊讶的抬头，看着她唇边苦涩的笑容：“你，你对莫朗……”
“桑晓，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对莫朗仍然势在必得！”索菲亚坚定的说道，碧绿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那坚持和坚定，是桑晓所撼动不了的：“好吧！索菲亚……”
既然每个人都有化身飞蛾的勇气，她阻挡不了：“受伤的时候，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哦……”
“什么呀？”索菲亚不满的噘了嘴，孩子气的说道：“你不祝我成功就算了，居然还诅咒人家会受伤……”
桑晓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这哪是诅咒啊！我这是——未雨绸缪，明白吗？就是中国人说的防患于未然？”
索菲亚安顿好她上了床，才转身往外走，不满的嘀咕道：“想不到我堂堂ST的首领，竟然变成了伺候你的佣人，这要是传出去，我索菲亚还有什么面目在道上立足啊？”
桑晓捂嘴偷笑，见她修长漂亮的身体快消失在门外，才松开手大声说道：“索菲亚，你伺候得不错，我喜欢。那什么，若你有长期伺候我的意愿，不妨跟我老公商量商量，薪水报酬绝对从优哦！”
“砰咚！”门外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跟着响起的，是索菲亚的咒骂声……
“你啊！”杜天祈转进门来，责备的看了她一眼：“害索菲亚撞到墙了——”
还害得他不小心笑出了声，然后遭遇了索菲亚抛过来的恶狠狠的眼刀一枚。
“你一直在门口啊？”桑晓抬手摸了摸自己笑得有些抽筋的嘴角，随口问道：“那你刚才没有为难丛书媚吧？”
“我哪敢不听你的话？”杜天祈一副为妻是命的妻奴模样，惹得桑晓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但是——“邱一鸣醒了吗？”还有一大堆心烦的事情，唉，什么时候她才能跟她亲亲老公和亲亲儿子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呢？头痛啊头痛！
“你来，我有话问你！”桑晓正了神色，冲他招招手，轻咬了嘴唇，有些难为情却还是开口问道：“关于邱一鸣——你，那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做？”
杜天祈刚坐在床边，听见她的问话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来，试探的问道：“你，知道？他跟你说了？”
他以为，那么耻辱的事情，邱一鸣会将它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任它腐烂也不会对任何人启齿，尤其是桑晓。却没想到，他会告诉她，那么，对待这件事情，她抱持的，是怎样的心态？
桑晓长长的吁了口气，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无意识的抚摩着：“是啊！他都告诉我了，看得出来，对当年那件事情，他很介怀，怀着恨意回来，也是因为那件事情。我想，他一定很痛苦……你呢？你那时候大可以将他遣出境，或者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杜天祈见她言语里并没有流露出对他的嫌弃，只些微有些不满，这才放下心来，轻轻抚着她柔顺黑亮的长发：“其实吧！我那么做，只是因为当时，我太愤怒，而哪种发泄途径都不能让我心里的怒火得到平息……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跟他……”
他的手跟着他的话一起顿了顿：“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将他遣送出境，也不想让他死得那么便宜……”
“所以便让他生不如死？”桑晓轻轻的代他说出他当时的想法和他那么做的动机：“可是，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对他是多么大的伤害和侮辱啊，难怪他会那么恨我，那么恨你——”
听见桑晓替那个男人说话，杜天祈的语气冷硬起来：“若非他财迷心窍，伙同丛书媚对你那样，我会对他出手吗？”
“你知道，他并不是财迷心窍才那么做的！”桑晓撑起身子，清澈的眼睛对上他有些阴沉的深邃眸子：“你知道的，他那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曾经很喜欢我！”
他说不出来的，她帮他说出来。可是，仅仅是因为他很喜欢自己，自己便要遭到他这样的报复，说实话，她比杜天祈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