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的儿子（九）
“不行了，真的好害羞……”
“你要是再晕倒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猛然惊醒，卜诺一个激灵坐起，屁股下面是冰冷的地面。他不觉得冷，冬天的海水他都能习惯，不要说这是室内。只是，他动动肩膀，腰酸背痛，明明只是睡了一觉。
跟往常一样，他试图分开双腿站起来，没想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是扇形鱼尾。对了，他已经把尾巴找回来了！
咦？小律呢？房间里空荡荡的，他扶着腰，昨晚的记忆涌上脑海，他好像，又惹小律生气了。
他移动扇形鱼尾，一扭一扭走到苏律的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扣动房门：“……小律？”
没有回答，他又敲了几下，四周静悄悄的，他扭动门把，门竟然开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在海里的时候，因为人鱼的数量不多，所以他经常独来独往，偶尔半夜露出海面坐在礁石上看看和珍珠一样温润的明月，但从不会感到寂寞。
他“外八”着走到窗边，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刺得他眼睛疼，他重新把窗帘拉上，房间里又暗了下来。
明明已经习惯了黑暗，也能夜视，卜诺还是跑到墙边按下开关，房间里瞬间亮堂堂。这个开关……卜诺的手指在上面停留，好像隔着开关触碰苏律的手指一样。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明亮的灯光，小律伸手就往他那个部位摸，他也想跟他亲近，可是每次都力不从心，真的，好羞耻。
“都一大把年纪出来卖了还装什么纯情？”
“我付了钱要求服务有什么不对？”
“你以为靠装傻就能蒙混过去？”
“你要是再晕倒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卜诺对他的话似懂非懂，隐约知道“出来卖”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现在想想还是很难过，小律是想拿他喂鱼吗？可是他并没有被丢出去，醒来时只是躺在地板上。
他看了眼钟，已经时针指到一分针指到五，外面出着太阳他知道应该是下午一点零五。苏律没有回来，他没有再把他丢出去，但是他自己走了。
把窗帘拉开一缝，卜诺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他盯着看了一下午，没有一辆是小律的，即使他以为是，也是空欢喜一场。
后半夜，卜诺实在困得不行了，他看看时钟，已经凌晨了，他拖沓着鱼尾进了苏律的卧室，原本沉重的心情在看到那张床后变得微妙，他多么希望能抱抱小律啊。
犹豫了一会儿，他拖着鱼尾巴上了床，被子拉过肩膀，把枕头当成放在自己的旁边，对着枕头傻乐。
乐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明明很困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小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正难过，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床头柜上的书。
“海的儿子？”他好奇的把书拿起来，翻开第一页，插画上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的同类！
“苏医生还不下班啊？”周敏脱下白大褂，换上椅背上的外套，“这几天怎么这么拼？我听科里的妹子说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不怕家里那位着急？”
转动手里的签字笔，苏律问：“你有晚班吗？”
“怎么没有？”周敏抱怨道，“跟男朋友约好一起吃饭，吃晚饭还得滚回来上班。”
“你不用回来了，我帮你代。”
“天啊！这么好？我请你吃饭？”
太客气了，苏律觉得只要她能让她的嘴休息一会儿，就是对他莫大的帮助了。关于家里那个人，他暂时还没想清楚应该拿他怎么办。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是第二次失败的X尝试，当他感觉手里的火热慢慢软下去的时候，他连把卜诺烤了吃的心都有了。
小腹上的鳞片渐渐闭合，把十八厘米安全地包在里面，臀部周围的鱼鳍扇动着下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卜诺蓝色的蹼爪还抓着苏律的手腕，滑溜溜的，看起来没有水但是把苏律的袖子都给弄湿了。苏律扯下他的手，卜诺的头被推搡得往左一歪，露出耳朵处的鱼鳍。这不是人鱼的耳朵，而是他们的腮，蝴蝶翅膀状，拖着长长的须，颜色由根部的蓝色渐变到末梢的粉紫色，在灯光的映衬下，如梦似幻。
像是受到某种蛊惑般，苏律伸出手摸了一下，鱼鳍很快的摆动一下，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回过神来，好看有什么用？不少人对待美丽事物都会持欣赏态度，但是苏律不同。作为一个医生，解剖过那么多具尸体，他明白外表只是一副皮囊。
任由卜诺在地上躺着，苏律转身回到卧室，边走边解开了衬衣的纽扣。童话书？他扫了眼床头，依稀记得系统说过任务发布了。他打开书，眼睛眯了起来，他不会记错，里面原本的一张空白页现在有了字。
任务名：海的儿子。
攻略对象：人鱼卜诺
任务要求：把攻略对象变成海上泡沫。
任务奖励：通关。
变成泡沫？呵。苏律把书随手一扔，要他把卜诺变成泡沫，元素守恒，怎么变？真是疯了。他低下头，难道像童话里一样，他不爱他，他就会变成海上的泡沫？他看向自己的双手，要让他用这双拿手术刀救人的手去杀人吗？
周敏前脚刚走，苏律带的实习生匆匆忙忙跑进来：“苏医生，不好了，急诊室送来一个病人，后脑戳了一个铁钉，情况紧急。”
苏律跑过去看见担架拦在走廊上，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时间上手术台吗？在这里磨叽什么！
可是他走进，看见男人的脸，发现就是那天要打他的中年男子。他看了眼头上的铁钉，一般这种铁钉有五公分长，目测三分之二在大脑里。
“病人现在的情况要马上手术。”
他说完后大家都不动作，实习生凑到他身边小声说：“您忘了？他就是上次要打你的病人。”他当然记得，还记的很清楚，尽管他不想记得，可是因为曾经职业要求，他必须过目不忘。
“他身上没有现金，主任知道他付不起医疗费，而且手术风险极高，不愿意……”
“那找我干什么？”苏律冷笑。只有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才会滥用他的同情心，等他经历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如果非要强出头，农夫和蛇的故事在医疗卫生行业可比比皆是。
“病人的家属呢？”
实习生摇摇头，这时旁边一个小护士说：“病人没有家属。”
“没有家属？他不是有一个……”
“五岁的儿子？”苏律点点头，护士继续说，“他儿子在三岁的时候就死于感染，当时我在儿科记得特别清楚，他的妻子后来跟他离婚了。至于后来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了。”
苏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严肃地说：“马上准备手术。”
做完手术已经将到了早上，苏律随便去了医院楼下的粥铺买了碗粥。他只要长时间专注的做一件事情，就不会觉得饿，或者说是饿了也不会有食欲。
“哟，这不是苏医生吗？”
服务员把打包好的粥递给他时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苏律回头，“借过。”
谢又安的怀里搂着一个衣着鲜艳的女人，并没有让道，反而像是在宣告什么。“苏医生刚做完一台五个小时的手术就吃这些？毕竟你对我也有过救命之恩，想吃点什么我请。”
苏律懒得搭理他，估计是最近没吃药病又犯了，绕开他就想走，谢又安愣是抛下女伴固执地挡在他面前，他走到哪谢又安就伸开双手拦到哪，店里的人也不吃早餐了，看他俩的眼神就跟看猴戏似的。
苏律冷冷地把手里的粥放到身旁的空桌上，谢又安见他脸色冷下来有些发憷，拦着双手站在那里张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说呢，出了院就长志气了，原来还是个怂包。苏律讽刺的笑了，谢又安看得移不开眼，他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魂牵梦萦。
猝不及防地，谢又安躬了身子，领带被苏律牢牢地牵在手心。苏律大步走出粥店，谢又安弯腰跟在他后面，被拽得喘不过气，可是肢体上却无比顺从。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苏律松开手里的领带，谢又安松了口气，心里却有些失落。下一秒，苏律修长的手指点上他的纽扣，从第一颗慢慢滑下，缓慢地有力的，谢又安感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手指滑落到腹部，苏律把手指探到他的内裤里，勾住他的皮带，往后一拉。谢又安的身体前倾，苏律的脸在眼前放大，他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鼻尖碰着鼻尖，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亲到嘴唇，“喜欢吗？”苏律凑到他的耳边说。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苏律抽回手指，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现在距离我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看见谢又安惊喜的表情，苏律笑着扬了下巴，看，多的是人迫不及待爬上他的床。正这么想，笑容戛然而止，他偏头，看见了谢又安身后的人。
看着卜诺穿着睡衣一扭一摆地跑过来，苏律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被自己绊倒，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当成怪物送去解剖吗？他看向他的尾巴，这家伙是怎么想出来把床单围在尾巴上的！
谢又安看向卜诺的眼神里隐隐有敌意，而卜诺就差冲上去给他一拳了。
“小律……”卜诺靠到他身边，可怜兮兮地想去拉他的手。
“你干什么！”苏律厉声打开他的手，这家伙的手还是绿色的，手指间连着蹼，也不怕被人看到吗？
谢又安已经在怀疑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先回去吧。”苏律对谢又安说。
“可是……”
“我让你回去。”苏律的语气变得冷硬。
看见谢又安无可奈何的挫败神情，卜诺高高地昂起头，哦，他的头上还戴了家里用来装饰的圣诞帽，苏律简直不想跟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小律对他笑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小律从来没有对我笑过，我好可怜。”
“小律这几天一直跟他在一起吗？为什么不回家？”
苏律心烦意乱，好几次差点闯了红灯：“你是唐僧他妈吗？”
“哎？唐僧他妈是谁？可是小律，你都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就让我告诉你。”苏律猛踩刹车，卜诺感觉自己都快被甩出去了，惊魂未定，“因为你们不一样，哦，别问我为什么不一样，很简单，他技术比你好。”
技术？什么技术？难道小律也跟他做了那样的事吗？卜诺的脸色白了白。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苏律总算好受了些，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心塞。